住進來的第一天晚上冷纖蝶便不顧路途疲倦,默默的獨自打掃起這個院子來。
回想前世,冷纖蝶不知道多少次在心中默默詛咒過那些能夠住著大宅子的人們。因為宅子越大,規矩也就越多,宅子越大,需要打掃的地方也就越多。冷纖蝶記得自己上一次打掃宅院還是在天寒地凍的時候,自己流著眼淚去汲水,然後用那冰冷刺骨的水一點點打掃。誰能想到,就是那樣的她,有一天也能住進這樣的院子裏來。
正想到這裏,一個念頭浮現在冷纖蝶腦海中。
杜亦霖吩咐自己來打理這個鴉青墨閣,那麼自己在這裏應該是什麼樣的身份?是掌櫃的?還是別的什麼?吃晚飯的時候孟莊清說過,三天之後要有開業慶典,似乎還會很盛大,冷纖蝶實在想不出自己到時候應該以什麼樣的身份出現在眾人麵前。
她這個疑惑到了第二天便解開了。
孟莊清的表情像是努力在維持基本的禮儀,他冷聲對冷纖蝶說,“王爺吩咐冷姑娘你打理這家店鋪,你自然就是這家店鋪的掌櫃的。王爺派人傳來的書信上寫的清楚,這家店是他送給竇先生的,所以東家是帝師府竇先生……”
“帝師府?”冷纖蝶瞪大雙眼驚訝的問孟莊清,“帝師府是什麼?”
孟莊清終於皺起了眉頭,不耐煩的給冷纖蝶解釋道,“皇城竇家書香門第,出了幾代帝師,所以皇城百姓都將竇家稱為帝師府……”
冷纖蝶聞言不禁暗歎,難怪前世她在那些深宅大院裏不止一次聽說過竇先生的名字,原來竇先生出身竟然如此顯貴,也難怪他在衲岩縣開個小小的書齋會引得那麼多官家子弟千裏迢迢前去拜師……
“竇先生果然厲害啊……”想到這些,冷纖蝶臉上不由露出欽佩之色,口中喃喃歎了一聲。
孟莊清聽到冷纖蝶的話,似乎有些驚訝,他猶豫一下,稍加思索而後試探著問道,“莫非冷姑娘認識竇先生?”
冷纖蝶思路被打斷,想都沒想便點頭應道,“以前多蒙竇先生幫扶,時常到染塵書齋討饒,若非竇先生,我與家父今時今日還說不上會在何處呢……”
沒想到冷纖蝶這話落入孟莊清耳中,他竟然像是被雷擊中了一樣,張著嘴呆然立在那裏半晌沒動。孟莊清覺得自己腦子轉不過來了。他實在想不出眼前這個不起眼的小姑娘到底是什麼人,聽她話裏的意思,她與竇先生的關係似乎也非同尋常啊!
衲岩縣的事情孟莊清也有耳聞,他聽說這冷纖蝶是逃官冷承戚的女兒,王爺雖然沒有在旨意中明著說讓冷纖蝶到這裏來打理店鋪的意思,但孟莊清何等聰明,他馬上就想到了王爺的意思是要讓他們這些人將冷纖蝶和孟宣顏監視起來。同時他也想到了,也許是王爺還在那個冷承戚身上有什麼打算,所以才會讓他們父女分處兩地,以便日後行動。
原本在孟莊清心中,冷纖蝶實際上就應該是一個受他監視的犯人才對!
可如今聽了冷纖蝶這幾句話之後,孟莊清突然有些無所適從了!莫非自己推斷錯了?如果冷纖蝶既與王爺有關,又與竇先生相識,那麼……或許王爺是真心讓她來打理店鋪的?又或許是竇先生通過托她來打理自己店鋪的?
到……到底是怎麼回事?
冷纖蝶看著孟莊清臉上表情的變化,猛然驚覺自己似乎從到這裏開始就忘記一件重要的事情。想到自己之前的疑惑,實在有些可笑。
自己的身份,不正是應該由自己來決定麼?
想到這裏,冷纖蝶掩麵笑了兩聲,而後穩下心神,湊到還處在手足無措中的孟莊清耳邊,輕聲問,“孟公子,你怎麼了?”
孟莊清被嚇了一跳,回過神來望著冷纖蝶,驚然發覺這小姑娘臉上神情似乎有變……
“孟公子,不知這裏可否有快馬傳書?當日一別,竇先生形色甚是憔悴,也不知他與王爺這一路上是不是順利……剛才孟先生提起,我才想到,該寫封書信給他們問候一下,順便將這裏的事情也知會他們,免得他們為此擔心……”
冷纖蝶說罷,默默算了算日子,小聲嘟囔著,“他們就算是日夜兼程,怕是也到不了皇城呢吧……”
孟莊清強穩心神,轉身去找了筆墨紙硯來攤在桌上,輕聲對冷纖蝶說,“冷姑娘若想送書信給王爺,今天就能傳出去。這裏有專門的人手負責此事。”
冷纖蝶坐在桌邊,抬眼看看孟莊清,冷笑著小聲說了一句,“我猜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