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各家各戶洋溢著新春喜氣的時候, 位於上京市菩提區的一座豪華半山別墅裏卻籠罩著一股不同尋常的沉默和壓抑。

一輛黑色轎車穿破黑暗, 伴隨著尖利刹車聲停在了別墅門口。傅敬亨從車上走下, 神色匆匆地走進別墅, 房子裏燈火輝煌, 大氣都不敢出的女傭拿出了傅敬亨的室內鞋, 傅敬亨飛快地換了鞋就往裏走。

蕭宜已經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等候多時了, 看見神情焦急的傅敬亨,她沒有動,坐著打量傅敬亨, 神色裏透著一股別樣的冷漠。

傅敬亨心裏著急,沒有注意到蕭宜的異樣,也或許他注意到了, 但是他沒有在意——蕭宜對他的冷漠已經不是一年兩年了, 他早已習以為常。

“沛令來了嗎?”傅敬亨問蕭宜。

“在上麵。”蕭宜揚了揚下巴。

傅敬亨急著就要朝樓上走,一名女傭把他攔了下來, 戰戰兢兢地說:“對不起, 老爺正在和小少爺說話, 讓所有人都在樓下等候。”

傅敬亨皺了皺眉, 卻沒有執意要上去。

這場談話久得超過了傅敬亨的想象, 一個小時後, 樓上傳來了門扉開啟的聲音,眼眶微紅但麵無表情的傅沛令出現在了大氣寬闊的樓梯中央,他望著猛地從沙發上站了起來的傅敬亨說, 平聲說道:“……爺爺叫你們都上來。”

傅敬亨立刻朝樓上大步流星走去, 蕭宜慢慢從沙發上站了起來,不緊不慢地走上樓梯。

“怎麼樣?”蕭宜問傅沛令。

“他同意了。”傅沛令低聲說,蕭宜聽出他聲音裏的一絲沙啞,柔了目光:“沛令,這段日子辛苦你了。”

傅沛令沒有說話,轉身向傅老爺子休養的主臥走去。

偌大的臥室裏已經站了不少人,傅敬亨跪在傅老爺子的身前握著他枯瘦如柴的手哭泣,一名身穿黑色正裝的中年男人靜靜站在身後,還有一個穿著白大褂的家庭醫生站在床頭。一排身穿統一傭人服的女傭低眉斂目地靠牆站了一排,傅沛令進來後徑直走到了傅敬亨身邊,默默地看著病榻上消瘦衰老的老人。

“好,沛令也來了……”傅老爺子虛弱沙啞的聲音從隻剩下皮膚包裹的幹癟喉嚨裏發出,“讓傭人們都出去吧。張律師,把東西給他看。”

傅敬亨抬著朦朧的淚眼起來,疑惑地接過身後西裝中年男人從公文包裏拿出的合同,一開始,他以為那是一份遺囑,等他擦幹眼裏的淚水再去看時,瞠目結舌地發現那是一份股權轉讓協議,上麵規定他將名下明鍾集團和彙力集團旗下各30%的個人股份轉讓給傅沛令。

各30%的股份是他在明鍾和彙力兩個集團裏所持的全部股份了,隻要簽字生效,他就連股東都不算了,隻是兩個集團的聘用人員,傅老爺子突然讓他簽署這份協議是為什麼?

“爸!這——”傅敬亨驚得眼淚都回去了,他驚疑不定地來回看著床上的傅老爺子和一旁的傅沛令,以及站在後麵的蕭宜,傅敬亨想從這三人中看出個什麼名堂,但是傅老爺子眼睛已經腫得隻剩條縫,至於傅沛令——他的親生兒子傅沛令,神情平靜地看著傅老爺子,沒有絲毫吃驚,蕭宜依舊冷眼看著他,但是他這時看出來了,這冷眼中還混雜著鄙夷和諷刺。

“爸,傅沛令現在還小,現在就將公司交給他還為時尚早……”傅敬亨說。

“不是有你在旁邊幫他麼。”傅老爺子的目光從傅敬亨身上轉向旁邊的傅沛令,他幹薄的嘴唇抖了一下,似乎是一個笑意:“……我都聽說了,這一年你做了不少事,不錯……是我們傅蕭兩家的好孩子,爺爺沒白疼你……”

傅沛令的兩片嘴唇緊緊地抿在了一起,他也在傅老爺子床前跪了下來,眼中閃過一抹壓抑的悲色:“爺爺……”

“咳,蕭宜,沛令,你們先出去吧,我有話和爸單獨……”傅敬亨還沉浸在傅老爺子突然要他轉讓手中股份的震驚中,他剛想把傅沛令和蕭宜兩人支出去,傅老爺子就激動起來,把手突然從傅敬亨手裏抽了出來。

“我要死了,所以我說的話算不得數了對不對?!”傅老爺子怒聲說。

他的手因為激動而抖個不停,聲音雖然不大,但也影響了他的呼吸,在他猛地咳嗽起來的同時,一旁的心電監測儀器也跟著報起警來。

“爸!爸——你別急,別急——醫生呢?醫生快來!”傅敬亨母親生他時難產去世,是傅老爺子一手把他拉大,怕他受後母虐待,傅老爺子連續弦都沒有再找,雖然傅敬亨為人涼薄,但作為一個兒子來說,他還擔得上一句“孝子”,現在看傅老爺子病弱的樣子,他心痛如絞,快半百的男人了,此時依舊淚如泉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