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熒麵不改色地微笑著。
“散布屈瑤梅的PS裸、照, 不是單純的泄憤, 而是為了先一步給警方創造犯罪嫌疑人, 將疑點轉向在裸/照散布後和屈瑤梅發生衝突的那批鄰校學生。”李魏昂一動不動地盯著薄熒, 極其尖銳的疼痛從他的胸口下傳來, 仿佛他說的每一個字, 都是從心髒上剜出。
“在我聯係了所有我能想到的和案件有關的人後, 其中一個早已轉業多年的漁民向我提供了一個證言,案發那晚沒有下雨,第二天他出河捕魚的時候卻發現船身很潮濕, 當時他向辦案的民警提供了證言,卻沒有引起對方重視,這個證言自然也沒有寫進檔案裏。”
李魏昂看著薄熒:“所以我假定, 在屈瑤梅溺死的那晚, 你用某種借口把她引出,誘騙她上船, 在漁船駛到河心後再使用某種計謀將穿著厚厚棉衣的她推下了河。”
“屈瑤梅的力氣比你大很多, 即使你能忽然爆發, 將她順利從船上推下, 我想了很久, 也沒有想到你是如何讓她心甘情願不發出任何聲音在河中溺斃的。按照常理推斷, 性情暴戾、身體結實的屈瑤梅和你同在一條船上發生爭鬥,被推下船的理應是瘦弱的你才對,再退一步說, 即使你能把屈瑤梅推下船, 此時的你也應該沒有了再獨自將船劃回岸邊的力氣。”
“……除非你有同夥。”李魏昂一字一頓地說出這句話。
薄熒依舊還在微笑,她就像是一個溫柔的大人,在鼓勵地看著天真的孩童童言稚語。
“能讓屈瑤梅深夜赴約的,隻有陳厚;能輕易地將屈瑤梅打暈,搬運上船的也隻有陳厚;有足夠的力氣劃船到河心拋下,再劃船回來的也隻有身為成年人的陳厚;你或許在那船上,或許不在,但毫無疑問,背後主宰策劃這一切的,都是當年才僅僅十四歲的你。”
李魏昂緊握雙拳,一言不發地望著薄熒,隱忍克製的心痛和悔恨在他眼中翻滾。
“你可以靠陳厚殺掉屈瑤梅,卻沒有人幫你再殺掉陳厚了。”李魏昂低沉的聲音裏隱有不平靜的顫音:“所以你隻有自己動手。”
“要殺死一個健康的成年人,你隻有依靠計謀和毒/藥。在離開福利院的那一天,你將陳厚約到案發地點,陳厚握有你的把柄,或許他以為你是來和他服軟的,所以沒有多想就單獨赴約了,卻沒想到,那座裝滿汙水和淤泥的廢井成了他最後的歸宿。”
“在這之後,你又輕車熟路地殺死了出獄後固態萌發的路茂。”
“程娟的證言隻有第一次是真的,第二次是假的,她沒有看見你在打電話,僅僅隻是在門外聽見了你的聲音。而聲音是可以作假的,你可以在休息室裏留下一隻提前錄好音的錄音器,在你指定的時間開始播放錄音,營造出一種你依然還在休息室的假象。”
“路茂是在十一點至十二點這個時間段溺亡的,為什麼你會大費周章去偽造七點到八點的不在場證明?”李魏昂說:“……因為命案從程娟離開休息室去為你買鍋貼的時候就已經開始了。”
“你的單人休息室在藝術中心的4樓盡頭,盡頭的攝像頭因為年久失修已經不能使用,但是走廊中部和電梯的監控依然在正常運行,普通人沒有辦法在不被攝像的前提下離開藝術中心……除了你。”
“……無數次和我一起攀爬北樹鎮公園那棵巨大雪鬆的你,可以辦到。”李魏昂顫聲說:“你通過休息室外的那棵鬆針樹,在不經過任何攝像頭的情況下離開了藝術中心。”
“路茂死在藍海湖,胃部卻發現了通常隻存在於自來水裏的才有的餘氯,再加上他四肢上的膠帶痕跡,我們推測藍海湖不是第一案發現場,真正的第一案發現場,應該是一個僻靜的、人煙稀少的民房或其他有著自來水源,並且離藍海湖非常近,方便最後殺人作案的地方。最後,我們鎖定了藍海湖附近一棟待拆遷的日租樓。經過調查取問,樓主告訴我們,那棟日租樓在案發一周前就被人通過網絡轉賬的方式把整棟租走了。”
“也就是說,案發當晚,那棟樓裏隻有凶手和受害者兩人。”
“凶手誘騙受害者喝下大量酒精,在他失去行動能力後實施犯罪,用膠布將他的四肢固定在浴缸等類似的容器裏,同時使用工具控製水流速度,用混有藍海湖湖水的水流將他慢慢溺斃。”
“……這樣,就達到了延遲受害者死亡時間的目的,誤導警察以為案發時間在受害者的死亡時間段,以獲取強有力的不在場證據。”
“路茂的死亡時間是二十三點二十分,這個時間……”李魏昂說:“你在和時守桐喝咖啡。”
“所以呢,你的意思是?”在長長的沉默後,薄熒終於微笑著開口說話。
這次換李魏昂沉默地看著她,他的眼中露著期冀,也許連他自身都不知道究竟在騏驥什麼。
“你認為我是這一連串命案的犯人。”薄熒微微一笑:“證據呢?”
李魏昂眼中的光漸漸熄滅下去,黯淡的眼底就像沉積著一層死心的灰燼。
是啊,他沒有證據。
就像他有許多使人信服的疑點和足夠合理的推測來說明這一切有99%的可能和薄熒直接有關,但是沒有那1%的證據,他的猜測也就僅僅隻是猜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