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躺上床後,程遐自然而然地把她攬在了懷裏,薄熒的目光轉向他手中拿著的書,是一本人物自傳。

“醫院檢查結果怎麼樣?”程遐輕聲問。

如薄熒預料的一樣,程遐最關心的還是這個問題。

“……醫生說沒事。”薄熒側身,抱住他。

程遐問:“開藥了嗎?”

薄熒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她抬起頭,看著低頭注視著她的程遐:“你……你想不想要一個孩子?”

隨著她問題的出口,程遐眼中的溫柔一滯,轉而盛滿了寒冰:

“誰和你說什麼了?”

“沒人和我說什麼,”薄熒笑了笑:“我隻是想知道你自己的想法。”

“別亂想。”程遐伸手將她的頭發撫到耳後,直視著她的雙眼,清晰沉靜地說:“隻要你開心,要不要孩子我都支持,我不想你為了別人的目光去做自己不喜歡的事。”

“你對我來說才是最重要的。”他低下頭,吻了吻薄熒的額角。

薄熒看著他,終於鼓起勇氣說道:“……我懷孕了。”

程遐的動作停住,目不轉睛地看著薄熒。

“我……”薄熒覺得她要說的那句話如綴千鈞,她張了張口,半晌也說不出,而程遐沒有催促,隻是靜靜地看著她,等她把話說完。

薄熒深吸一口氣,終於低低說出她要說的那句話:

“我要打掉孩子。”

第二天一早,程遐親自把薄熒送到了醫院,又親眼看著她上了手術台。

“沒關係的,別怕,我就在門外等你。”程遐握了握薄熒的手,柔聲鼓勵道。

薄熒隻是點了點頭,她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別怕。”像是看穿了她內心的恐懼一樣,程遐低下聲音,再次柔聲說道。

從他的眼中,薄熒沒有看到任何責怪,有的隻有對她的擔心。

薄熒的嘴唇動了動:“好……”

程遐出去了,手術馬上開始。

即使是流產手術,程遐也為薄熒請了國內最好的團隊進行,當一名麻醉師拿著藥劑走到薄熒身邊時,她忽然低聲說了一句“等等”。

手術前反悔的人醫生們已經見過太多,他們見怪不怪地詢問薄熒是否要取消這次手術,薄熒卻置若罔聞。

她起身走下手術台,打開了手術室的大門。

在走廊盡頭,她看見了程遐。

他坐在等待的椅子上,將頭埋在雙手裏一動不動。那些他表現給薄熒看的淡然和平靜統統消失不見,薄熒從他身上,隻看到了束手無策的無奈和悲哀。

從身後走來的醫生看了一眼走廊盡頭的程遐,識趣地又走開了。

薄熒害怕成為父母,隻要想象,她的心都會顫抖,所以她退卻了,逃跑了。但是程遐呢?一個她和他的孩子,對他來說真的可有可無嗎?

薄熒一步步,走到程遐麵前。

他還是一動不動,一向警惕的他,竟然連她不穩的腳步聲都沒有發覺。

薄熒摁下湧起的哀痛,伸手覆在了他的手腕之上,他的手腕是冷的,而他抬起頭時,眼是紅的。

薄熒的眼淚流了下來。

程遐愣了愣,下一秒,他把她擁入懷中:“怎麼出來了?是害怕嗎?”

薄熒搖了搖頭,緊緊抱住程遐。

“要是實在害怕,那就……”他哽了一下,然後說道:“……藥流吧。”

他的手溫柔地撫在薄熒腦後的頭發上,一下一下,溫柔得不可思議。

“別哭……”他啞聲說。

他越是溫柔,薄熒的心就越是沉重得難以呼吸。

每一次,都是他給予她前進的勇氣。

他的存在,對她而言就是勇氣。

“我不會是一個好媽媽。”她抬起頭,淚流滿麵地看著他:“但是我會努力,不成為一個壞媽媽。”

“你可以教教我嗎?”她說。

程遐看著她,許久後,用力將她擁入懷中,哽咽著說:

“……好。”

她愛這個男人。

她攢了畢生的幸運,都是為了和他相愛,如果人生能夠重來一次,她還是會選擇再經曆一次今天她經曆的一切,浴火涅槃——

和他相遇。

和他相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