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嵐子打了個千兒,“奴才請娘娘的安,娘娘金安,陸貴人交辦了差事,特來回話。”
皇後施施然端坐於上首,“請貴人進來。”
這陸貴人乃是今年新入宮的,閨名湘漪,封了貴人,便安排住在翊坤宮。思齊見她還算是伶俐,也通文墨,時常派她些差事,她走進來,行了蹲安禮,“奴才請娘娘的安,娘娘萬福。”
命陸貴人起身,思齊接過了她遞來的賬本。
陸湘漪垂首,溫聲細語道:“奴才已經將六月的賬目核對完畢,事關七月的月例銀子發放,特來討娘娘個示下。”
思齊細細翻看了,蹙眉望向永和宮的方向,“嘉嬪這個月的用度倒是過了,眼下朝廷正是用銀子的時候,她上個月用銀四十兩,這個月隻給她發十兩的月俸吧。”說著,命芷蘭姑姑取藍色的荷包遞到湘漪手中。
湘漪接過荷包,靜默頷首,“是。”
思齊看了所有妃嬪的支出,大抵沒什麼錯兒,這才命陸湘漪退下。想了想,“貴人單獨去了,難免為難,教……”思齊的眼神在一旁肅立的四個大宮女臉上轉了轉,“這個新來的,隨你去吧。”
若翾心中訝然,但到底是主子支使的差事,福了福身,跟著陸湘漪出去。
陸湘漪出了翊坤宮,想起嘉嬪金翊那個性子,再看看這十兩月俸,委實為難。這邊廂,她才為難著去了永和宮送月例,那邊廂金翊已經鬧起來了。
這嘉嬪金翊卻是何人?原來此女出身內務府世家,其父三寶如今是上駟院卿,兄長金鼎如今任藍翎侍衛,金輝在兵部供職,一家子富足,金翊也就養成個大方性子,今日見了這十兩銀子,還能不窩火?
金翊柳眉豎起,“不過是多花了幾個錢,皇後娘娘至於這般小氣嗎?打量我不知道呢,皇上修河渠銀子上千,錢上萬,這摳門兒的。”
陸湘漪一向是個不善言辭的人,一時也沒了主意。“娘娘息怒,畢竟是皇後娘娘的安排,皇上前朝用銀子,後宮節省開支,也是為了前朝。”
金翊橫了陸湘漪一眼,“貴人倒是想得開,到底是小門小戶的出身。”
陸湘漪的臉上頓時有些難堪,她父親卻是隻是昆曲班的一個班主,也知道宮中人因此時常在背後議論自己,被這麼當麵一指頭戳出來,當即訥訥地不知如何開口,握著荷包,木木地站在永和宮大殿內,煢煢孑立,十分尷尬。
若翾有些瞧不過去,心中憐惜這陸貴人。大著膽子,屈膝行禮,“奴才請嘉主子的安,嘉主子萬福。奴才有一言,鬥膽請主子一聽。”
金翊陰陽怪氣地看了若翾一眼,“說,我倒要瞧瞧你個奴才秧子能說出朵花來?”
若翾思索了片刻,緩緩道:“奴才別的道理不懂,不過有句古話是這麼說的‘夫為妻綱’,眼下萬歲爺是後宮之中每一位主子的枕邊人,於嘉主子而言自然也是如此,家和萬事興,萬歲爺前朝有為難事兒,後宮裏的每位主子幫著周全,萬歲爺必然感念。這十幾兩銀子是小事兒,難得的是,於內,萬歲爺若是知道嘉主子體諒他的難處,心中自然歡喜,更欣賞嘉主子;於外,主子節儉,還能博個賢良名兒,這不是兩全其美嗎?”
金翊眼珠子一轉,到底明白了其中厲害,雖然這十兩銀子叫人難堪,想了想還是道:“這小宮女比貴人強遠了,還真讓她說出朵花兒來,得了,這月例本宮收了,勞煩貴人跑一趟。對了,”她細細瞧了若翾半晌,“這個小宮女先留下!”
陸湘漪方才暗暗鬆了口氣,瞬間一顆心又提到了嗓子眼裏,“嘉主子?”
金翊橫了陸湘漪一眼,“勞煩貴人抱廈裏等候吧。”
陸湘漪頗為擔憂地看了若翾一眼,福身道:“奴才告退。”行了禮,緩步退出了永和宮。
殿內隻餘金翊、若翾並幾個宮女,金翊挑起一塊酥酪,紅唇輕抿,細細品味片刻方才開口,“我阿瑪特地囑托我照料你,今兒個也算是給你個薄麵。”
若翾福身,道了個萬福,“奴才謝過嘉嬪娘娘。”
金翊嗯了一聲,將吃了一口的冰鎮酥酪遞給若翾,“才送來的,滋味兒不錯,女孩子家家的都愛這些甜食,賞你了。”
這酥酪挖去了最邊角的一點,若翾欣然受了,得了金翊的吩咐,捧著賞賜,緩步出了正殿。
站在金翊身邊的大宮女喜鵲嘰嘰喳喳地說話,“果然是沒見過世麵的,瞧她那高興的樣子。”
金翊輕蔑地瞥了喜鵲一眼,叉起一塊西瓜吃了,“這宮女姓魏,她的爺爺曾經是正二品內務府大臣,你說誰,沒見過世麵呢?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