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歎息一聲,低頭做事,這一做便是小半夜。
第二日晨起,若翾納罕地瞧瞧身邊的被窩,上夜的人該回了呀,這妮子到了何處去,莫不是吃了教訓?帶著幾分焦急,她穿好了衣裳,急火火地往正殿趕。
果不其然,才到了正殿,裏麵傳來了抱夏的哭求聲,若翾心中一緊,走進寢殿。芷蘭姑姑瞧見她進來,默默地搖搖頭。
思齊臉上帶著幾分不悅,“上夜宮女自己倒是睡得酣沉,要不是小嵐子機警,這翊坤宮要走水了!”拿著銀箸將手爐裏的灰燼夾出去,她施施然開了腔,“念你是初犯,本宮也懶得重罰,打今兒起,繞著西六宮提鈴兒,半個月。”
這提鈴兒名字好聽,做起來簡單,可是處罰絕不算輕。大冷的冬天不許披披風、不許取暖,提溜著一個鈴鐺,繞著半個後宮轉悠一整夜,冷且不說,光是這三百年紫禁城的神鬼傳說就叫人害怕。更何況,這事兒還要看老天爺的意思,老天爺高興,夜裏沒風沒雪,要是不高興,賞你一場風雪,夠人喝一壺。
抱夏年紀小,受了這等處罰,當下小聲哭起來。思齊越發不高興,眼中的怒意在累積。此刻若翾也顧不得死活了,直直地跪下,‘砰砰砰’地磕頭,青磚的地麵磕得人腦仁子疼,“奴才鬥膽,替抱夏求個情兒。眼下是冬至了,大年就在眼前,若是添了什麼堵心的事兒,豈不是負了這好年?求娘娘賜抱夏個恩典吧。”
思齊淡淡地看向若翾,“你這丫頭膽子倒大,是不是覺著本宮素日裏看重你些,你就自矜自驕起來了?”說到最後,她一向沉穩的嗓音之中已經帶上了幾分嚴厲,“你要是這麼想,那就錯了主意!”
若翾不敢抬起頭,手撐在兩側,聲音染上了哭腔,“奴才絕不敢有這樣的想法,若是有了,打死不怨,奴才自入翊坤宮,抱夏便和奴才好,她性子莽撞,您就隻當她是個皮猴子,減輕些處置吧。”
思齊聞言,舒了口氣,到底也不願臘月裏出了死人這樣的事兒,“罷了,那便減為七天。”
抱夏鬆了口氣,止住嗚咽聲,抖著身子扣頭,“奴才謝皇後娘娘恩典。”
芷蘭姑姑扶著皇後起身,去了西梢間用早膳。
正主子走開,若翾將瑟瑟發抖的抱夏拉起來,“趁著娘娘早膳,你跟我來。”說著,拉著抱夏回到小屋裏。
“我這裏有三件寢衣,不叫穿披風,那多穿兩件寢衣也是禦寒的。”若翾尋出三件,交給抱夏,想了想,“你晚上怕是不能吃晚飯了,我這裏有兩塊金絲切糕,還有一碟子栗子糕,我拿油紙包包了,給你擱在翊坤宮外的那個大水缸底下,好不好?”
抱夏哭得抽抽噎噎的,“翾姐姐,我怕……他們說紫禁城裏鬧鬼,夜裏又刮風,嗚嗚的。”
若翾忙忙地給擦了眼淚,“他們胡說呢,哪有鬼呀?你要是實在怕,我這裏有一塊桃木的菩薩吊墜,”說著,拎著一根紅繩將那菩薩掏出來,吊在抱夏脖子上,“桃木可以驅邪,諸邪不侵,諸邪不侵。”
抱夏抱著若翾的脖子,“翾姐姐……”
若翾拍拍她,“得了,別積糊了,你先去做活兒,到了時辰多穿幾件衣裳,我一定把吃的給你備好。”吩咐完了這些,她才回去當值。
這一夜正是若翾上夜,芷蘭姑姑支楞著腦袋和她說話。“今兒個倒是大膽,何故為那蠢奴才求情?”
若翾瞧了瞧那雲霧般的帳子,小聲道:“不瞞姑姑,奴才自入翊坤宮,就屬抱夏和奴才好,她比奴才小了一歲,和自個兒妹子沒差。”
芷蘭姑姑眯眼笑笑,“你個傻丫頭,在宮裏有情有義哪裏比得上有權有勢,你記住了,往後別這麼傻啦吧唧地為別人強出頭,回頭害了自己。”
若翾懵懵懂懂的,心裏卻清明,她記掛著送飯的事兒,眼睛賊亮地看著芷蘭姑姑,“姑姑,奴才想去出個小恭。”
芷蘭是個老人精,豈有不知之理?無奈地搖搖頭,“去吧,別走得太遠,主子這兒我幫你瞧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