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翾搖搖頭,已是精疲力盡,“你···要,要好生照料···永瑆、永璘,團結兄弟,友愛於他們,記住了嗎?”
永琰頷首,“是,兒子明白。”
若翾勉強抬起手,摸著永琰的臉龐,她真是舍不得啊,舍不得每個孩子,原來到了生命的最終,陪在她身邊的,是這個孩子,“你慶額涅將你照料得很好,反而是···我,我這個額涅,什麼都沒有為你做。”
有莫名的哀愁湧上心頭,永琰握住若翾的手,跪在地上,靠在她膝蓋上,“額涅,不是這樣的,沒有您,就沒有今日的永琰。你的教誨,每一句,兒子都放在心上。您會陪著兒子的,您會看著兒子的,是嗎?”
若翾抱抱他,緊緊地抱了一陣,她鬆開手,“你走吧。”
永琰不解,“額涅!”
若翾抽回手,“下去吧,額涅要梳洗一下,你不能在這裏。”
永琰看著她,仿佛要把這一刻深深刻入腦海,良久,他一步一步,跪著退出了體順堂。
若翾收回不舍的目光,笑笑,望向阿梨,“幫我梳頭,再換件衣裳吧。”
阿梨、阿薊止住淚意,扶著若翾坐在體順堂的三麵立鏡前,解開她的長發,緩緩梳通,梳了最簡單的燕尾髻,簪上一對宮花,又換上一身簇新的暗紅色緞繡梔子花棉裳衣,別上翠十八子,戴上耳鉗,若翾看著鏡中人,微微一笑,“老歸老,可也是個美人啊。”
阿梨顫聲道:“主子,您很美。”
若翾閉眼休息片刻,她知道自己快要撐不住了,“扶···我,去窗戶···那裏吧,我···要看看陽光。”
許進德讓小太監將貴妃榻抬過來,若翾躺在榻上,眾人小心翼翼地將榻放在窗邊。
遣散了身邊的人,若翾半睜著眼,看著窗外的陽光,穿過她的指尖,照在身上,真舒服啊。
原來人的一生是這樣的,若翾茫茫然想,是這一口氣撐著自己行走在無盡的虛空之中,眼下這口氣是要斷了,可好像沒有不甘,反而有些不舍,不舍什麼呢?她想不到,心口隱隱的痛。
眼前一時是富麗堂皇的儲秀宮,一時是精致含情的圓明園,一時又是鬆濤陣陣的萬樹園,一時又到了草木蔥蘢的木蘭圍場,她恍然,原來自己這一世走過這樣多的地方,見過這許多的風景。
身後有人在和她說話,若翾茫然回身,一個俊朗的少年跑到她身邊,鼻尖帶著汗珠,“小翾!”
誰會叫自己小翾呢?
若翾想了想,哦,是傅恒。“我這麼老了,你還能認得我,傅恒,四年不見了,你好嗎?”
眼前的傅恒似乎很不解,他歪歪頭,“四年不見?我們方才才在皇後娘娘的行幄見過啊,你答應要陪我去熬鷹的啊。”
若翾低頭想了想,是有這麼回事來著,可是鷹不是熬成了嗎?她還取名叫十四來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