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趙氏孤兒 第九章 趙氏孤兒(下)(1 / 3)

報仇?莊姬的臉上泛出一抹含義不明的笑容,所謂之報仇,在傷害別人以前,已經傷盡自己。

但她卻什麼也沒有說,她自己亦是執著於仇恨的人,若她能夠放棄仇恨,也許生命便不會這樣。

“快走吧!我在房裏的時間已經太久了,我隻怕過一會兒就會有人進來了。”

程嬰跪在地上叩了三個響頭,背起藥箱走出房門。

莊姬看著那房門關上,淚水終於悄然劃落,所謂之報仇已經與自己無虞,這孩子能否生存都隻看上天的旨意了。

她用盡全力站起身,每一行動,更多的鮮血便爭先恐後地湧出身體。她也不知自己會有多少血可流,但她知道,她現在還不能死。她必須要設法拖住屠岸賈,在程嬰離開皇宮以前,他不能讓他找到他。

她換了一身幹淨的衣服,用厚厚的布條勒住流血之處,又塞了一些衣物在腹部,短時間內,便無人可看出她的異樣。

走出房門,門外的兩名宮女安靜地出奇,她們平時無事之時總是嘰嘰喳喳地聊個不停。兩人臉色都有些怪異,心不在焉。

她問:“屠將軍進宮了嗎?”

宮人點頭,“屠將軍還在大王那裏,馬上就要過來看望公主了。”

她依著欄杆坐了下來,不能讓屠岸賈進她的寢宮,隻要他一走入她的寢宮,就能發現她已經生產這個事實。

宮人互視一眼,自花叢中摘了一些花朵放在莊姬的身邊。濃濃的花香遮住了莊姬身上的血腥之氣,她心下了然,兩名宮人是早已經知道發生了何事。

她也不說什麼,隻是笑笑。是真心誠意的笑,許久以來,不記得有多久,好象從上一世開始,她都不曾開心地笑過了。

但此時,兩個不知名的宮人,可能還受了屠岸賈的錢財,看似漫不經心的細微之處,卻讓她感激非常。這一絲柔情,大概隻存在於人類之中吧!

她安靜地等待,漸感覺到睡意侵襲而來。她知自己不能睡著,若這一睡,隻怕再也不會醒過來。

一名宮人輕輕推了推她:“公主,屠將軍來了。”

她震做精神,勉力展開燦爛的笑容。

與此同時,程嬰身背著藥箱急步向皇城大門行去。一路上來來往往的宮人侍衛眾多,他並未引起太大的注意。

那孩子在藥箱之中悄然無聲,自孩子出生到現在,他還不曾哭過一聲。這多少有些怪異,可能是因為孩子並非是普通的女子所生。

程嬰並不知道莊姬有何不同之處,在他的眼裏,公主是個古怪莫名的女人。他無法從公主的神情上看出她心裏所想,連她是否真的痛恨趙氏,他亦無法知道。

他想她到底是殘忍的,殺了夫婿全家,又全不動情地送走了自己唯一的骨肉。他想,他這一生都無法真正明了公主了。

前麵便是皇城的大門,一名將軍當門而立。他知道這是韓厥,晉國的第一高手。自趙氏滅後,他便成為續屠岸賈之後,最有勢力的人之一。

兩人麵麵相覷,誰都不先發一言,似都在心裏暗暗地惦量著對手的份量。

他終於一笑,深深一鞠,“韓將軍,有禮了。”

韓厥揮了揮手:“我見過你,在趙家。”

他心裏一凜,趙家門客上千,韓厥到趙家的次數也不多,居然能夠記住平平無奇的他。他卻仍然好整為暇,全不驚慌:“小人隻是一名普通的郎中,這次進宮不過是為公主看病罷了。”

“普通的郎中,”韓厥重複了一句,臉上現出一抹古怪的笑容,“公主玉體如何?”

“已無大礙,隻是少許不適。”

韓厥便默然,也不知他在想些什麼。半晌,他方才問:“你這箱裏裝的是什麼?”

程嬰微笑道:“郎中的箱中自然是裝著藥。”

韓厥笑了笑,側身讓開道路:“走吧!”

程嬰一愕,如此輕易就可以離開嗎?他不敢多言,拱了拱手,便向著宮外行去。

待他走出宮門,韓厥忽然問:“是男孩嗎?”

程嬰不由停住腳步,一陣冷風吹來,他隻覺得遍體生涼,他才發現,全身早已經滿布冷汗。他沒有回頭,卻輕輕點了點頭。

身後似傳來輕微的歎息,“快走吧!江湖風波險惡,前路難行,先生多自保重。”

他不敢再停留,急步走出皇宮。回首間,已是兩世為人。皇宮的門在身後闔上,他卻知道事情並沒有就此結束。

他幾乎是一路小跑向城外奔去,腦中千頭萬緒,理也理不清。屠岸賈終究還是會發現公主生產的事情,雖然他已經逃出了皇宮,但屠岸賈卻絕不會就此善罷甘休。他定會全國搜查,到時他該怎樣保住這個小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