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是誰贏了?”

“當然是我……”聞弦歌揚揚眉毛,道,“我輸了。我以為她這麼弱,應該不堪一擊的,然後我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占據這副身體,你們誰也攔不了我。沒想到……敗下陣的人居然會是我,真是不甘心啊。”

商幼璿默默地看著她,她直覺不是這樣。

沒有人會那樣笑著說出不甘心三個字,滿眼的釋然和愉悅。她像一個終於完成了使命的戰士,走到了人生暮年,安詳地離開戰場,踏入自己早已準備好的墳墓。

聞弦歌看了看窗外墨黑的夜,道:“離天亮還有兩個小時,我要把我的一生交代一下,麻煩你們回避?”她說,“把喬瞳的手機留給我,有電嗎?”

喬瞳的手機就在床頭,電量是百分之九十七。

喬桁和商幼璿退了出去,關上了病房門。

聞弦歌大拇指按在Home鍵上,順暢地解了鎖,她又鎖屏,再解一次,鎖屏,再解,鎖屏,再解,壁紙是商幼璿的睡顏照,她打開了相機,給自己拍了一張自拍,然後切換到錄像模式,用支架支起來,調到一個合適的角度,沉默了很久,按下了開始。

她看著攝像頭,蹙著秀氣的眉毛思考的樣子像是一個天真爛漫的孩子:“唔,讓我來想想,這些年我都為你做過什麼。”

……

早晨的陽光傾斜在房內,喬瞳把窗簾拉上,捂著還沒好全的胸口慢慢走到床邊,關掉了錄像模式,躺上床,緊接著給商幼璿打了個電話。

她折騰了一晚上,交代一聲繼續休息了。

上午十點,粥的香味勾起了她肚子裏的饞蟲,同時也把她從睡夢中勾了起來。喬瞳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商幼璿正把外帶的盒子反放在病床的小桌上。

商幼璿問:“她還在麼?”

喬瞳頓了一下,低頭抿了一口粥,說:“不在了。”

“她說了什麼?”

“我還沒看,一會你和我一起看吧。”

一次性飯盒扔進了垃圾桶,商幼璿爬上了喬瞳的床,兩人並肩坐著,喬瞳打開了那個長達一個小時的錄像視頻,聞弦歌質地清冷、宛如珠玉的聲音從外放的喇叭傳出來有些失真。

“唔,讓我來想想,這些年我都為你做過什麼。”聞弦歌雙手合十,指尖抵著自己的下巴,“首先,你手機內存太小了,我怕我話多錄不下來,就擅自把你的音樂文件都刪了,我走以後,你自己再下回來吧。其次,我還在你的相冊裏留下了一張自拍,私心的是希望你不要刪掉它,拍的角度還挺好看的,就當留個紀念吧,當然你要刪我也沒辦法,不能再出來和你搶身體。”

喬瞳眼圈默默地紅了。

屏幕裏的聞弦歌搓了搓手臂:“被自己矯情出一身雞皮疙瘩,說正事吧。我是在你六歲的時候出現的,爸爸媽媽見到我的時候,那不是第一次,我第一次是出現在那個海邊的小木屋裏,你當時很害怕,希望有個人來陪你,我就應你的請求出來了,我們互相唱過歌,講過故事,還玩過成語接龍,我的名字還是你取的。外界的人把我叫做你的第二人格,其實我覺得不是,我們的關係比這更複雜,更親密,我們是玩伴,是朋友,是親人。不過生病以後你就把我忘了,我也把你忘了,彼此都不記得有這麼一個人了。可不知道是什麼原因,時間過得越長,我居然又漸漸地想起你來。”

……

“上大學以前,我一直以為自己是一個獨立的人,隨著記憶的複蘇和發現的越來越多的證據,我開始慢慢接受事實,我不過是你分裂出來的另一個人格。”聞弦歌笑得很開心,“但這沒什麼不好,因為我找到了你。我想:我既然無緣無故占據了你的身體,總要為你做一些事情,當然,我也有一點私心,我喜歡旅遊喜歡音樂,想帶著吉他把世界都看一遍,不想那麼早結束,如果我幫助了你,我就有了留下來的理由,因為你需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