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1章 19(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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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姨的早逝令王嵐無所適從,這時她想到了爸爸講的傳奇和傳奇中的爺爺——那個雙耳幾乎失聰的老人。她決定去找他。手中的信封白裏發黃,字跡還清晰可見——“後子門10號”。巷子很深,石地板縫隙間長著些青苔,可見這條路年生久遠了。巷子盡頭橫搭著一間小竹屋,門口擺張木桌,桌上空空如也,有一個老者靜靜地麵壁而坐。一種預感襲上心頭,王嵐加快了腳步,來到老者的桌子旁。他,看上去年近八旬,體態微豐,齊耳的花白頭發,戴著老花鏡,處在一種若有所思的境界裏。

王嵐彎下腰,“爺爺,我是妞妞。”

老人好像感覺到有人在對他說話,抬起頭,愣望著王嵐。一行熱淚唰唰而下,王嵐確信這就是要找的人,伏在老人的肩上,嘴對著他的耳朵,“爺爺,我是王仁秋的三女兒妞妞。”

老人毫不猶豫地伸出雙臂,摟緊王嵐,“我的孫女妞妞,哦,天哪!你爸爸原諒我了!”竹屋旁邊一扇門大敞,一個胖胖敦敦的老婦人盤著發髻,臉色白皙,看不出實際年齡,一邊用木棍挑煨手的小烘籠,一邊好奇地問,“仁秋的女兒?”王嵐說是。老婦人歎道,“想不到娃娃都長這麼大了!”

祖父話很少,一直流淚。王嵐從他的口中得知這間小竹屋是他的大兒搭建的,兒子、孫子送什麼就吃什麼,平時就在這張桌子旁消磨時光。雨絲飛飛揚揚,偶爾飄進來幾縷落在桌沿上,祖父卻渾然不顧。王嵐把爸爸送給她學習英語的帶耳機的小收音機送給了祖父。

人生是怎樣的一出撲朔迷離的戲?王嵐常常把自己關在臥室裏,不與人為接。有時,她會徹夜難眠,有時整天顆粒不沾。也許是女大十八變,情篤初開了。仁秋這樣分析女兒的奇怪表現,隻盼她一門*心思撲在學習上,考上名牌大學,哪裏知曉此時女兒的一個驚人決定。

一個下雨天,王嵐瞥見電視報中縫的一則征友啟事:男,25歲,本科畢業。國企單位,收入豐厚,熱愛文學。自信、開朗、善解人意。我的紅顏知己,你在何方?等待你的來鴻。請寄:S城公園街28號柳姨收轉珠峰。

王嵐隨即寄出一信,大意是:小女子年方18,如汝熱愛文學,期待一會。來信請寄S城琴海大橋中學蒙蒙收轉。新學期開始兩周,對方來信言:3月初我有四天小假,汝可否2號正午來梅林公園大門口碰麵,爾後捧盅暢談?

二號是星期一,星期天下午5點仁秋按照慣例送王嵐進城。包裏有父親給的40元生活費,王嵐到鍾鼓樓百貨商店買了雙半高的皮鞋,一套粉紅色的運動服,在窄巷子裏尋到2元5一宿的旅舍。齊肩高的黑色木櫃台裏站著個中年婦人,滿臉麻子,問她住幾晚上。

“四晚。”王嵐說。婦人收了錢,交給王嵐一個木牌子和鑰匙,做了個上樓的手勢。樓梯被踩得吱嘎吱嘎發響,上到三樓也沒見一個客人。來到一間房前,門虛掩著,婦人推開門說,“你就住這兒,洗臉水到一樓開水房提,晚上12點關大門。”

靠窗的左邊床上躺著個嬰兒,哭鬧不休,其它五張床沒人住,鋪著已經發黃的舊床單。嬰兒的母親,大概二十來歲,穿件花布棉襖,正蹲在地上洗尿布。咿咿呀呀哼首什麼童謠,聽口音是外地人。王嵐把書包放在門口的一張床上,坐在床沿,無所事事地看她忙碌。

黃昏時,河對麵傳來音樂,是學校大喇叭裏播放出來的。一小段音樂後同班播音員甘露露操著童稚的嗓音開始朗讀一篇學生散文。是晚飯時間了。包裏有一大瓶鹹蘿卜幹,王嵐掏出幾塊,斜躺在被褥上邊看書邊慢慢地咀嚼。窗外的夜黑沉沉的,鄉下的母親此時應該是睡眼朦朧,打著哈欠陪父親看電視吧?鍾鼓樓的鍾敲九點時,王嵐已跌入沉沉的睡鄉。

第二天,她在公園門口遇到了同她長得幾乎一樣高的名叫“珠峰”的男子。她想他不過1米6,除非瞎子才會相信這個男子有1米7。他們在公園的出租小艇上度過了整整一個下午。第三天,珠峰帶著王嵐沿鐵軌溜達,整齊的綿延不斷的軌道使王嵐心神蕩漾。第四天,珠峰牽著王嵐的手到了他的雙人宿舍,房間很暗,牆上貼滿珠峰在大學時的照片。王嵐眨巴著雙眼聽他講學生時代的故事。

珠峰說,“明天,我要回老家一趟。”

“我跟你去。”

第五天,王嵐的胃裏除了母親做的三片胡蘿卜幹和一個甜酸饅頭就跟著珠峰上了去石頭縣的長途汽車。這一天,學校班主任找到李萍,兩相對質才發現王嵐失蹤了。李萍揣度,女兒早被人碎屍荒野。這一陣兒,到處傳言有一幫歹徒謀人性命,隻為摘取內髒高價出售給地下醫院。

到了石頭縣,兩人轉一中巴,沿途顛簸。四周是望不盡的層層疊疊的山巒,坡下田野裏很多農人在掘土。珠峰讓師傅停車,王嵐好奇地打聽此地的風俗習慣,珠峰是有問必答,心裏卻笑她的愚昧無知。天黑時,珠峰之母招待王嵐的不過是當地人到山上采掘的野蘑菇。山裏人家點的還是麻油燈,晚飯後無啥消遣,早早就上床睡覺。珠峰端了盆熱水,讓王嵐跟著到隔壁一間臥室。土牆、泥巴地,除了一張大床便是一張尚且完好的木桌子。珠峰踱步到桌旁,右手食指在桌上一劃,若有所思地彈掉指尖的灰塵,“看見了吧——我就是從這間草屋走出去的。”他轉回來,擰幹毛巾,眼神迷糊不定,“別動,我幫你洗臉。”

王嵐搶過毛巾,“我自己洗。”

珠峰趁勢把她壓倒床上,王嵐掙脫他的臂膀,跑到門邊,使勁打門,院子裏依稀人聲,卻無人前來理會。男子坐在床頭,變了臉,陰森森說,“別裝相,像你這樣的女子我看得多了,嘴上一套,心裏一套。你是跑不掉了的。還是乖乖到我這兒來。地上多冷,你受得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