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防略一權衡:本來家規為重不可輕饒,否則沒有方圓不成規矩,以後自己還如何持家。但今日確實是較為私人的宴會,而且眾位賓客態度這麼明顯,又不可做得太過,免得氣氛更加尷尬。罷了,日後再管教這兩個孩子吧。
想完便開口道:“國有國法,家有家規,。司馬家既然世受國恩,更需懂規矩、知禮儀。要不是諸位嘉賓求情,我今日定不輕饒。雖然免於重責,但需讓你們倆長個記性,以防日後再行造次之事。回去抄寫十遍《漢書》名臣列傳吧,五日後交於我檢查。”
“唯。謹遵父親所命。”司馬朗趕緊回道。
“唯。一定沒有下次,謹遵父親教誨。”司馬懿回道,說完回頭忍不住又看了看曹操,隻見曹操也是饒有興趣地看著這個行事奇特的司馬懿。
後來聽下人說,那天自己走後,河鮮宴上的情形可謂觥籌交錯,大家都在稱讚司馬防教子有方。這司馬防麵上嚴肅,其實一直以來對於自己的孩子也頗為得意,不由得心情大好多飲了幾杯。最後由曹操和下人攙扶至後院休息。
司馬防對於伯達仲達兩兄弟的這次懲罰可謂說重不重,說輕也不輕。
五日內抄寫十遍《漢書》名臣列傳在工作量上也是一個不小的任務。以至於司馬朗也隻能盡力完成自己那份無暇幫助司馬懿,而即便有空,這司馬朗平日裏素來以父親為榜樣的性格很可能也不會幫司馬懿作弊。
司馬懿就這樣在百無聊賴的抄寫中一天天渡過著,每天晚上也一如既往的輾轉反側。原因其實倒也不是因為抄寫任務的壓力所致,而是每天夜裏睡下時夢到的那個聲音越來越清晰,讓他的睡得越來越不踏實。
就在他要“交作業”的前一夜,他依然無法入睡。心情煩悶的他披了件外套,想走出房門去院子裏透透氣,不知不覺間他走到了前院。突然聽到門外由遠及近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到了門外馬蹄聲戛然而止,顯然門外來的是個騎術高手。
司馬懿正不明所以時,就聽見一陣饒有節奏的叩門聲從門外傳了進來。
不一會兒,院內的昏暗中一個身影掌著燈,九曲十八彎的從院廊穿到了門前。
司馬懿一看那熟悉的身影就知道是府上的大管事季廉,見他就要經過自己這邊,所以立馬伏在廊下。
他一邊悄悄地觀察著,一邊心想:“府上一般接待外客叩門的,都是小廝或者奴婢們先行接待問詢,若確然是府上一般事務需要處理,這季伯才會出麵,如季伯拿不了主意的才會通稟司馬防,從沒見過他直接出門迎接的情況,有古怪。”
隻見季廉取了門栓,將門打開一闕向外一看,馬上與門外之人揖禮,道:“老張,沒曾想深夜來訪的竟然是你,有什麼急事嗎?”
由於門隻開了一闕,空間狹小,這一點空擋又正好被季廉擋住,所以看不到門外那人的模樣。
司馬懿不敢直接過去瞧,就隻能聽外麵那個“老張”回道:“正是,在下有馬道上的緊急事情需要向老爺稟報,請他拿個主意。”
季廉回道:“真不巧啊,按理說這會兒老爺應該早已到府上了,隻是不知今日到底怎麼了?想來八成是這幾日城中事務繁多,老爺忙於處理公務吧…”說罷他又沉吟一會兒道:“這樣,你此來不易,最好不要空手而歸。現在府上的人都在休息,你速速隨我到老爺書房等候,老爺再忙,想必一會兒也就回府了。”
說罷,季廉打開大門讓進老張,複又小心翼翼地關上了府門。這才招呼老張悄悄趕往司馬防的書房。
透過老張手上的燈光以及月光的映照,司馬懿在廊下依稀看到這個老張大約年近四十,留絡腮短胡,身形魁梧,步伐穩健,一身勁裝更顯利落。
司馬懿通過剛才二人對話隱隱覺得這人來得有些不尋常,司馬家應該是有些自己不知道的秘密與此人有關。
既然自己想安身立命,強大自己,司馬懿就必須盡其所能得獲取最多的情報信息,尤其是司馬家的。
於是,等二人走遠一點後,他又從廊下起身悄悄跟了上去。
漢朝時一般家庭的房屋基本上是一堂二內的格局,即一明兩暗的房子,一般庶人家除了房屋之外還有小小的庭院,就叫合院式住宅。
而司馬家在河內幾百年,其家業自然非尋常人家可比,所以這司馬府中可謂“高台層榭、接屋連閣”。
三進的院落裏,每一進都有一座明堂,第一進的明堂是會客廳,庭外院落設有院廊,院兩邊有樓榭。第二進明堂是司馬防的書房,兩邊設有東西內院,是府上護衛、傭人以及門客所住之處。第三進明堂用現在的話來說才是司馬防的主臥,兩邊的內院才是家裏的其他族人居住之處。
其院落在當時士族階層裏不算最闊氣的,但也比一般富有階級的家庭要大一些。所以剛才季廉九曲十八彎地來在府門,這會兒自然又是左曲右回地引領老張走了回去。
司馬懿在兩人身後大氣都不敢喘一聲,聚精會神的盯著他們,直到他們進了第二進院落裏司馬防的書房。
正當他走到離房門隻有一步之遙時,本想再走一步貼在門外偷聽偷看,突然間感覺到身後一股冰冷的殺氣逼來,籠罩著他整個身子,不由的打了個激靈,渾身的毛孔仿佛都張了開來,冒了一身冷汗。
這一下子就把他的注意力猛地抽離了回來,而且竟被這殺氣弄得一時間不能動彈。
隻聽身後傳來一句冰冷的問話:“汝乃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