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轉身對司馬懿道:“仲達,先到木門別院等我,我與你管師叔說兩句話就來。”
司馬懿撇撇嘴,暗自誹腹,當師父的一定要在別人麵前這麼黑自己的弟子才顯得謙遜嗎?我披頭散發不假啊,你在山下痛扁惡人的時候啥時候像個慈眉善目的郎中了?
郭嘉因為方才的事情才真正對司馬懿頗有些好感了,這就像是麵對千軍萬馬時在兩個人一起孤軍奮戰一樣,情誼一下子就會很鐵,而且郭嘉還是個孩子,見到與自己年齡相仿,誌趣相同的小夥伴都會先生出三分親近之意。
他見司馬懿初來山門不熟道路,於是主動請命為這個新來的師弟帶路。
管寧見授業也基本結束了,於是宣布散學,準郭嘉領路。
臨行前,司馬懿想起今天堂上眾人對王極的態度,也算看明白了王極現在的處境,所以走時還不忘拽上王極,免得他再受其他弟子暗中欺辱。
三人出得土門堂,往廣場東麵走去,一路上三人自然攀談了起來。
通過了解司馬懿發現郭嘉真得如史料中記載那樣才思敏捷,談吐往往異於常人,可能正是因為這樣他才能很快地理解王極玄奧的見解。
而王極雖然看上去與郭嘉卻截然相反,舉手投足間遲鈍緩慢,但實際上他隻是先天不足,其資質卻也不下於郭嘉,越是精深的傳承,他越是能夠耐心研究,尤其對於水門中最難的堪輿禳解以及占術星象有不俗的功力。
和聰明人聊天往往就是很愉快,三人心思單純更兼胸懷坦蕩,所以相談甚歡。
不知不覺間他們就穿過了廣場,到了木門別院。
一出木門山隧道,司馬懿三人就聞到了一股清新的藥草味,眼前的別院說是庭院,其實更像是一個植物園,三人沿路走了片刻,才在一片鬱鬱蔥蔥之中看見一排草廬隱匿其中。
草廬外有一片藥圃,一名約莫十七八歲的年輕人正赤腳在裏麵澆灌著藥苗子。
三人中,隻有郭嘉有時會多和其他山門的弟子有所走動,但因入門不久,所以隻認得各山門的親傳弟子,好在這人郭嘉就剛好認得,隻見他恭敬地施禮道:“奉孝見過吳師兄。”
那吳師兄聽見動靜後,轉過身來見郭嘉是帶了兩個人來的,於是先對郭嘉回道:“奉孝?稀客啊,今天怎麼想起來木門別院玩啦?哦,原來王師兄也在,師弟有禮了。”
王極點了點頭,看來他久居山上,雖然看起來不善交際,但基本上所有弟子都認得他。
於是郭嘉趕緊給吳師兄介紹道:“師兄,這是華師伯新收的親傳弟子司馬仲達,他初入山門不太識路,是以師父準我帶他過來,仲達,快見過木門親傳吳普師兄。”
吳普在木門親傳弟子中排行老三,司馬懿也是聽華佗說過的。
在五行觀裏對於禮儀還是十分看重的,不然也不會讓司馬懿千裏迢迢地上山來完成拜師禮了。
於是,既知眼前這人是本門師兄,司馬懿自然不敢怠慢,上前一禮恭聲道:“仲達見過吳師兄,還望三師兄日後多多關照。”
吳普聞言頓時麵有喜色,趕忙在衣服下擺上擦了擦手,走出藥圃扶起了司馬懿,然後和顏悅色道:“好,好,仲達既然已入山門,那咱們就是自家兄弟,不必多禮。”
說罷,吳普又對郭嘉等回禮道:“多謝王師兄和郭師弟引路,既然來了,就到廬內飲茶歇息一下吧,我去換個衣服稍後就來。”
於是三人依言往草廬內走去,司馬懿邊走邊想,這吳普師兄麵相和善,才真正像個郎中的樣子,而反觀師父,打起架完全就是凶神惡煞,要不是見到這滿園草藥和吳師兄,自己還真懷疑拜錯山門進了武行呢。
不過轉念又一想,今天見過的管師叔年紀輕輕卻氣度儼然,完全不弱於自己見過的任何一個年長的祭酒,看來這五行觀裏真是奇人輩出,這華佗有些不尋常倒也顯得正常了。
正自想著,三人已步入了草廬內。
司馬懿放眼四周,發現這草廬還算寬敞,而且軟席案幾,香爐燈火一應俱全。在草廬東麵的牆邊還放著一個大大的書案,上麵滿是書籍。
整個草廬內此時飄散著香爐內的焚煙,釋放出的特殊氣味讓人聞之神清氣爽,司馬懿判斷這應該是一種特製的草藥香。
這讓司馬懿冷不丁又想起了在任家莊那一晚華佗帶回的毒草灰,怪不得華佗懷疑與山門有關,現在想來八成是張角不知何時偷得了本門關於這方麵的傳承,製成了特殊的毒草,用之害人性命。
三人落座之後,司馬懿見終於有機會和郭嘉這樣的傳奇坐在同一個屋簷下,於是忍不住好奇道:“奉孝師兄,你是如何進入山門的,可否講講?”
郭嘉笑道:“咱們既是同門又是兄弟,自然可以。我乃潁川陽翟人,因家中與當地望族荀氏有舊,故而與荀家天才荀彧交好,文若(荀彧的字)兄見我有幾分靈性,又與大師兄田豐相識,便給大師兄寫信推薦我上山拜師學藝。”
“原來如此。”司馬懿恍然道。
荀彧這個名字在曆史上可以說比郭嘉還要有名,從後世稱其為“王佐之才”,曹操稱之為“吾之張子房”就可見一斑了。
既然郭嘉熟識荀彧,於是司馬懿又忍不住問道:“那...文若兄之才比奉孝師兄如何?”
郭嘉回憶道:“文若兄大我七歲,但其才能卻勝我百倍。這麼說吧,師父乃當世奇才,見識何等不凡,而正因我上山之前從文若兄那裏學到一些皮毛後,師父才對我另眼相看的。我本身的見解常常被師父說靈動有餘而眼光不足,而每當我引用荀兄見解加以補充時師父才覺得很滿意。是以我常常在想,文若兄要是有意上山,怕早已是師父的愛徒了。”
司馬懿暗忖道,難怪後來曹操征伐中原,平定河北,都是把荀彧放在規劃大局的總指揮位置,而郭嘉等謀士都是在這個大局的環節裏扮演執行任務的角色。
想來確實如此,若沒有宏大的戰略眼光和治國理念,是沒有辦法讓當時實力並不出眾的曹操脫穎而出的。
“看來日後有機會最好認識一下這位人傑。”司馬懿心中期盼道。
郭嘉見司馬懿若有所思的樣子,也猜到了七八分,於是開口道:“仲達若欽佩文若兄,日後我會介紹給你認識的。”
司馬懿聞言忙不迭地點頭道:“甚好!甚好!”多一個有能耐的朋友當然是好事了。
這時,郭嘉見王極一直默不作聲的樣子,隻是聽自己和司馬懿說話,於是怕冷落了他,轉移話題道:“師兄,師弟我上山不久,不知你在山上已學藝多久了?”
王極顯然是長久以來自閉慣了,突然間有人主動和自己攀談,不由讓他有些緊張,雖然表情上看不出什麼,但眼珠子不自然的左右亂擺還是很輕易地暴露出他的慌亂,要不是剛才司馬懿硬要把他拉過來,怕是早就默默地回水門別院宅著了。
司馬懿在一旁瞧得清楚,作為後世一名曆經周圍排擠誤解的人,他最瞧不過有人和他一樣被欺負,見王極這副樣子不由得一陣心疼,伸出手來拍了拍王極的手臂,點點頭,給他一些勇氣示意他大方地說出來。
王極看了看司馬懿鼓勵的眼神,心裏安定不少,於是訥訥道:“自幼...跟隨父親...不曾下山...但...學藝...隻幾年耳...”
在五行觀裏,一般都是按入門時間排輩分的,隻有同時入門的才按年齡分大小。
王極雖為掌教的親子,但由於他先天不足,所以王俊先是收了張角之後觀察了幾年,才勉強收王俊為徒。
不過這也足見王俊還是很疼愛這個兒子的,否則也不會如此力排眾議的讓他成為山門親傳弟子的。
郭嘉畢竟沒有司馬懿成人的靈魂,真正算起來是三人中最年幼的,所以忍不住好奇道:“為何這麼多年,師兄不和其他同門多說說話呢?師兄的才能我敢說不在任何人之下,隻要你把心中所想表達出來,沒有一個人敢小看與你的。”
王極看了郭嘉一眼,又低下頭緩緩道:“我...害怕...他們都說...我傻...不願...和我說話...”
“你不傻!”郭嘉和司馬懿兩人異口同聲道。
王極聽到這句話時明顯身子一震,抬起頭來,神色複雜地看著眼前的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