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水泉邊,幾名山匪頭目們分坐於山寨正廳當中。
為首之人麵容消瘦,細目長顎,活脫一張狻猊臉,名喚薛英,乃襄國縣這一帶的山匪統領,他在此立寨專門打劫官道上的商隊,麾下有一千多號人。
而薛英的下首則坐著一名身長八尺,膀大腰圓的壯漢,與之對坐的是一名環眼短須的悍匪,他們分別是之前在武安駐紮的山匪頭領管亥以及在涉縣駐紮的鄧茂,二人都是因為先前敗在了官軍手中才逃往此處投奔薛英的。
這幾日正是因為二人合兵於此,導致山寨裏一度缺水缺糧,於是薛英才提議把所有人馬分成三部,輪流下山取水。
與此同時,他們更是在夜間取水時打探到了襄國大營防備空虛,所以幾人就謀劃了縱火搶糧之計。
現在,他們在清晨時見襄國大營已派兵抵達山腳下不遠處,於是聚在這裏商議退敵之策。
薛英看了看管鄧二人道:“前番我等順利劫得糧草五萬石,我想官軍此次率兵前來定是為此,二位兄弟,你們看該如何是好?”
管亥輕蔑道:“哼!前夜裏劫糧時,吾觀那襄國營守備甚為鬆懈,兵員素質也遠不如武安營的官軍,隻一個衝鋒,他們便被我擊潰,所以此次就算他們來了我等也不懼!”
鄧茂橫了管亥一眼道:“憨貨!要不是我抓住時機搶先縱火,你以為憑你的本事就能如此順利建功嗎?打仗可是要動腦子的!”
“你!…”管亥聞言怒指鄧茂
“好了!”薛英見二人沒說兩句便掐了起來,立刻擺手製止道,“此次得手的關鍵還是得益於大賢良師的線報,若襄國營中無人接應,咱們根本無法靠近一步!”
原來,這薛英等人正是太平道教眾,因近期教徒人數日益增多,為隱藏行跡謀求發展,張角就命他們分別駐於太行山一帶,以此作為根據地。
隻見薛英說完剛才那番話之後,管亥和鄧茂立刻麵有不滿之色,他們之前也和薛英一樣,是分駐在其他兩縣的頭領,如果不是吃了敗仗,他們也不願意寄人籬下,所以心中對於薛英還是有些不服氣的。
薛英見二人就要發作,心裏暗暗冷笑,麵上卻說道:“不過這都不重要了,現在咱們是要想辦法解決一下眼前的麻煩,二位兄弟你們說,咱們是戰是守啊?”
鄧茂哼了一聲,隨後分析道:“眼下咱們占據山口,敵軍易守難攻,而咱們身後又有水源,兼得數月糧草,這麼明顯的態勢,當然是取以逸待勞之策了。”
管亥和他不對付,立刻嚷嚷道:“嘿呀!你也未免太膽小了吧,就下麵那幫烏合之眾,俺一個衝鋒就可將之擊潰,還守個甚?!”
薛英見他們似乎又要吵起來,於是搖了搖頭製止道:“好了不要爭了!據前夜抓回來的兩個俘虜交待,襄國營人馬不過兩千餘人,其中最有戰力的當屬張郃率領的東營及殷楚的中軍,我觀山下來者正是這二營兵馬,不過…”
他說著說著眼神中閃過一絲狡黠之色,隨後繼續道:“別忘了咱們在對方那裏有人,所以目前咱們不僅數倍於敵軍,且無後顧之憂,唯一的問題就是水源了。”
管亥愣了愣,隨即不解道:“山上的水雖然不夠,但是咱們可以夜裏下山取啊。”
鄧茂不滿道:“哼!就說你是個憨貨,還不承認!對方前部已經進駐在咱們取水範圍附近,此時下山恐為敵軍所乘,這麼簡單地道理你都不懂嗎?!”
“嘿?我說什麼你反對什麼,找茬是吧?!” 說著,管亥就準備跳起來揍人。
鄧茂也是不依不饒地站起身說道:“怕你個憨貨不成?!”
薛英馬上擋在二人之間,喝道:“都什麼時候了?還有心情在這裏鬥嘴慪氣!爾等再胡鬧休怪我傳訊給大賢良師,看他如何收拾你們!”
二人一聽這話,隻得氣咻咻地又坐了回去,把頭偏向一邊互不理睬。
薛英看著兩人的樣子歎氣道:“唉,大敵當前,若我等不能同心戮力,安能退敵哉?”
其實管鄧二人都明白這個道理,可就是覺得對方明明和自己平起平坐,憑什麼要自己矮一頭,於是都默不作聲,隻是聽著薛英接下來的分析。
隻見薛英在廳中踱了踱步子,隨即轉過來說道:“據早晨斥候來報,官軍前部在?水以北十裏駐紮,且營前多有拒馬箭樓,這隻能說明他們並沒有發現我軍夜間取水的動作,而是一直防備我夜間襲營,看來他們已被咱上次的渾水摸魚給弄怕了。”
管亥鄧茂一聽此言頓時來了精神,因為現在山上缺水的根源就是在於二人的兵員到此駐紮,增加了用水的需求。
所以水源問題不解決,他們在山寨中也不好立足,畢竟?水泉一直是薛英部的水源,二人剛才的急躁,也正是想盡快立功,好把防守山寨的功勞分一杯羹,這樣就不用像現在這般在薛英麵前總是抬不起頭來。
隻見薛英繼續道:“二位兄弟,今夜輪到我部下山,且容我先行試探一下敵軍虛實,咱們再作計議。”
當夜子時,薛英麾下魏嬰帶領八百人集結於山腳下的密林中,觀察著樹林外情況。
不一會兒,一名斥候從遠處跑來說道:“魏頭領,官軍前部軍營並無異常,?水岸邊亦不見有伏兵跡象。”
魏嬰點了點頭,回頭朝後麵問道:“都準備好了嗎?”
隻聽後麵三個小頭目紛紛回道:“好了,水桶水壺都在這裏,請魏頭領放心!”
魏嬰隨即命令道:“聽好了,你們三個各帶百人朝?水進發,取水後立即返回,我率餘下五百人伏於此處接應你們,動作一定要快,聽明白了嗎?”
“明白了!”
“好!”魏嬰看了看天色接著說道:“子時已過,爾等出發吧!”
於是這三百人迅速趁著夜色,往東南方而去,行了約有十裏就看到了距離他們最近的河流。
隻見三名小頭目互相點了點頭,立刻揮手招呼手下取水,自己卻站在河邊閑聊著。
頭目甲說道:“哎,你說,這官軍當真是無能啊,我等如此輕易就取到了水。”
頭目乙也笑道:“哈哈,依我看呐,薛頭領還是過於謹小慎微了,這些個鼠輩,比咱們的人可少了去了,不如直接決戰,拿下他們算了!”
頭目丙聞言抱怨道:“就是,若真如此,咱兄弟三人就再也不用大半夜的不睡覺,辛辛苦苦地下山取水了,真是累死...”
嚓!碰!
頭目丙話未說完就突然中箭倒地,驚得旁邊兩名頭目頓時慌了神。
正當二人發愣時,就聽見身後半空中傳來一陣箭矢破空的聲響。
下一瞬間,二人就連同附近的手下們都和先前頭目丙落得了一樣的下場!
百步之外,張郃持弓命令道:“後部軍候,帶人衝上去!”
“得令!”
隨即三百後部軍呈一字排開之勢向著?水河岸掩殺了過去。
張郃隨後又命令道:“衛隊,我領箭,右三上四,放!”他先是一箭放出,隨後衛隊軍士紛紛跟箭射去。
咻咻咻咻!一陣箭雨,朝著右上方飛了過去,頓時又射翻了河岸邊的幾十人,甚至打亂了他們撤退的陣腳。
看過奧運會射箭比賽的人都知道,弓箭遠距離射出去是一條拋物線,而且隨著風向和目標位置的變換,想要射中是需要提前預判的。
剛才正前方的敵軍受到了第一輪的伏擊,此時定然在想辦法往回撤,也就是此時衛隊的右前方,所以張郃才如此領箭。
這樣一來不但最大化的殺傷了敵軍有生力量,而且還有可能阻擋敵人的撤退路線。
一輪箭矢放出後,張郃立刻收弓上馬,對華佗和吉本道:“二位,請隨我來!”
說著,他們率衛隊八十餘騎快速向河岸衝了過去。
東營中,除了幾名軍官和衛隊八十人為騎兵,其餘人手都是步卒,所以張郃他們很快就和後部軍彙合於?水河岸。
另一方麵,取水的三百山賊由於突遭變故,頓時群龍無首,在岸上岸下亂成一片,更兼此時視線不佳,慌亂中衝撞踩踏者都亦有之。
而且這些山賊本來就物資短缺,裝備更是跟不上,這時他們身上除了取水用的桶子和水壺,很少有人攜帶兵器在身上,箭矢來了他們也隻能頂著桶子抱頭鼠竄。
所以張郃他們一到,這些人立刻就被擊潰了。
張郃見敵人如此不堪,立刻命令道:“後部軍候,發響箭!其餘人分出兩隊從側翼包抄,吃掉他們!”
三百士氣正盛的精銳之師和三百隻顧逃命的殘兵敗將在此時勝負立判。
當張郃軍像趕羊一般把敵人從後麵圈起來逐漸蠶食的時候,就見河岸前方又是一隻二百人的隊伍殺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