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望,心碎,苦澀,巨痛。就像是有人拿了把刀子在一下又一下地剝著紅塵的心,那種痛無法用言語來表達。
發梢濕了,枕巾濕了,可眼淚還是不住地往外流。縈繞在心頭的那種絕望的感覺,似是要把她的一切意識都銷毀。
額間如火燒,全身灼熱得像是被人架在火上烤一樣。在意識飄浮間,她似是聽到有人在說話。
“王,她已經燒了三天了。”
“去跟那老頭說,今天退不了熱的話,他全家都別指望能看到明天的太陽。” 紅塵認得這聲音,就是那個戴麵具的男人的。
“這……”
“嗯?”鼻音,尾聲拉高。
“是。”隻好點頭出屋。
未幾,門驀地被推開,來人的聲音如鍾鳴般洪亮。
“你把她額上的三花印封印不就行了?為什麼要咒我全家見不到明天的太陽?這雨都下了三天三夜了,下得我都快發黴了,家裏的穀子都蹭蹭地往外冒新芽,你知道我多盼望著明天能出太陽嗎?”
“哼。”不予理睬。
“別老是哼呀哼的,板著張臉太難看太嚇人了,還老戴麵具,半夜裏看見還以為是妖魔鬼怪。”不過很遺憾,他一點都不怕就是了。
戴麵具的男人冷睨了對方一眼,站起走向屋門:“我本來就是魔!”
“……”
門被闔上。
“今天我一定要見到她退燒。”
“哎哎哎,我昨天才封印了那個蛇妖耶!”
“你不是說一天封印上百個都沒問題嗎?”男人的聲音漸遠。
“這小子!明明知道我那會是在吹牛皮,一天封印上百個,你想累死我呀?”屋裏隻剩下一人,一邊嘮叨著一邊跳腳。
“雖然說這麼辛苦地撒網十幾天,好不容易才引得那人入林,卻一下子被她給嚇跑了是很令人惱火,可也不能把這火燒到我身上呀?我是誰呀?我可是……我可是你這小子的救命恩人的子孫的子孫的子孫,竟然把我當成了符,隻要一貼就封印了嗎?真的是太……太……太可惡了。”
碎碎念之聲不絕,並且有持續下去的可能。估計是平時的怨氣積累得不少,正愁沒機會發泄發泄。
躺在床上的紅塵皺了皺眉,隻覺得被吵得頭痛。
“我家是很窮,可我還是有骨氣的,懂不懂?”那碎碎念聲開始接近她。
是走到她跟前了嗎?紅塵想睜開眼看看這人的麵目,卻無法如願。
“咦,竟然醒了?”那人探了探她的鼻息,又翻了翻她的眼皮。
是醒?還是夢?紅塵不能確認。心痛的感覺還很巨烈,那些回憶還在腦海裏翻滾,也許,這也隻是一個夢中夢。
“醒了就好辦多了!用不著費我這麼大的力氣。”一雙微涼的手覆上她的額,掌間粗糙的繭蹭上她的膚。
一股力量由掌心傳入她的額心,帶著涼氣,緩緩地由頭頂向全身漫延。心頭上的痛稍減,眼淚收斂,身上灼熱感慢慢地在消退,全身的肌膚都解放了似的在深呼吸。同一時間,意識漸漸地清明,眼皮也沒這麼重了,稍一用力,紅塵便睜開了眼,看到了床前的這個人。
那是個老人。花白胡子,粗眉如霜,可奇怪的卻是,他的頭發烏黑濃密,與他的年齡極不相符。
看見紅塵睜開了眼,他吸了口氣把手收了回來,喘了幾下,狀似頗為辛苦。既而端起床前的碗喝光了整碗的清水,這才歎了聲:“終於退燒了。”
其實,清醒了紅塵還是虛弱得起不了床,在床上躺了兩天,也想了整整兩天,第三天,終於坐了起來。
心痛還是有的,記憶還是很深刻的,可是,還是要活下去的,不是嗎?隻為了那一句“不過在那之前,你要盡快恢複記憶”,她怎麼說也得振作起來。她要認真吃飯,好好地保重身體,珍惜來之不易的生命。這個想法很強烈,強烈到她無法不照著去做。
紅塵現在身處的是一間客棧,地處汴城,一個很小的城鎮。這裏離他們打轉的叢林很近,在城牆上遠望,一片茫茫的盡是林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