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日綱一拍滿是黑毛的胸部,道:“洪先生,承弟兄們抬舉,推我為頭,我說了算。你二位打老遠來,是瞧得起咱窮礦工。如若不嫌,就請在這裏多住些日子。”
洪秀全非常高興:“好!那就多謝了!”
洪秀全的到來,使龍山礦區出現了新氣象。礦工們一有空閑,便來聽洪秀全演講。礦工們可以從“洪先生”那裏得到精神食糧;礦工們真誠地喜歡上了這位“洪先生”。
洪秀全在龍山礦區中,找到了立足之地,發展了以秦日綱為首的一批礦工為拜上帝會會員。這邊形勢不錯,洪秀全覺得要把這喜訊告訴馮雲山。
洪秀全將曾玉璟叫到麵前,道:“小老弟,多日來你伴我從紫荊山出發,翻山越嶺來到龍山,吃了不少苦,我非常感謝你。現在,有勞你回紫荊山去,告訴馮先生,就說我住在龍山中,與頭領同吃同住,發展了許多會員,記住了麼?小老弟。”
曾玉璟已經是個小夥子了,但還十分淘氣,他一歪頭,道:“先生不必多慮,這一點小事,學生一定辦好。”
曾玉璟鞠了一躬,道:“先生,學生我告辭了。”轉身便要離去。
洪秀全猛然想起一件事,提高嗓門道:“哎!小老弟,回來,我有一件小禮物要送給你作紀念。”
曾玉璟笑嘻嘻跑回來,道:“先生有什麼禮物給學生?”
洪秀全緩緩從衣袋裏搜出一個筆記本,雙手遞給曾玉璟,道:“禮輕意重。扉頁上題詩一首,你我共勉。”
曾玉璟打開筆記本,隻見扉頁上,用毛筆小楷,工整寫著:迷途既返速加鞭,振起雄心趕向前。
盡把凡情丟卻去,方能直上九重天。
曾玉璟合上筆記本,深深鞠了一躬,道:“謝先生教導。”
洪秀全一直把曾玉璟送出龍山。在曾玉璟一再“請先生留步。”的懇求下,他才止住腳步,眼望曾玉璟,獨自消失在桂平縣方向。
曾玉璟回桂平縣去了,洪秀全繼續留在貴縣龍山,想把礦區拜會搞得更活躍一些。
這一天,下了一場小雨,氣溫比較涼爽,洪秀全在秦日綱陪同下,來到礦工最密集的工地和大家暢談。
晌午時分,南麵山路上,走來三個生意人。兩個壯漢肩挑貨擔,腳步輕快;後麵跟著一位風度翩翩,年輕瀟灑的小夥子。
這小夥子年約十七、八歲,穿一身綢緞衣服,腋下夾一個帳本。腳下生風,飄飄然尾隨挑擔人而來。
秦日綱遠遠向那小夥子奔去,邊跑邊喊:“石公子,又給我們帶來什麼好吃的?”
生意人看看已到眼前,礦工們放下活計,紛紛圍上來,問這問那,好不熱鬧。
小夥子很有禮貌,麵帶微笑道:“各位師傅,今天我給大家送來了香蕉、菠蘿、麻花、糕點,還有其它日雜用品。不過有話在先,去年冬天我給大家送來木炭,可是至今有人還沒給錢,我這裏是有帳算不爛羅,將貨收錢,買賣公平,人生講的就是這個義氣。”
小夥子明明是要收帳,而話語說得溫和婉轉,真叫那些欠款人心服口服。立時,有幾個人交出現錢,還了欠款。
小夥子從耳朵上取下毛筆,在嘴唇上蘸了蘸,攤開帳本,一一勾去幾個帳目。
一個骨瘦伶伶的礦工,可憐巴巴地說:“石公子,我張遂謀起早貪黑,累死累活,一天也隻得二、三十文錢。家鄉還有老婆孩子,手頭實在緊,請你再寬限幾天吧。”
旁邊一個礦工,名叫秦日來,是秦日綱的弟弟,他嘲笑張遂謀,道:“誰叫你有老婆孩子的?你看大夥兒都是孤身一人,無牽無掛,一人吃飽了,全家都不餓,該幾單耍。”
小夥子收起帳本,對秦日來道:“好啦!你飽人不知餓人饑,騎馬不知行路難。單身漢哪曉得家室之累?我石家決非隻要錢不要德。張兄實在還不了帳,也不*迫。錢短仁義長嘛!大家知道,我石家也是小本經營,貼不起啊!有錢大家是不會賴帳的。”
張遂謀連連點頭哈腰:“對羅!對羅!”
洪秀全早已隨大家圍了上來,一直注意著這個年紀雖小,而處世老練的小夥子。聽其言,觀其行,感到他是一個難得之才,心中已有幾分愛慕。
那小夥子正在人群中做生意,洪秀全悄悄問秦日綱:“這小夥子姓什名誰?哪裏人?”
秦日綱答:“他叫石達開,家住幾十裏外的奇石圩那幫村,客家人。據說,他父親初來時替人家放牛做工,積積攢攢置了些田,後來又做起生意,漸漸變得富有起來。”
洪秀全不由感歎道:“白手起家,不容易。石公子生長在這等人家,日後必成大器呀!”
此時,石達開仍在從從容容做生意。那兩個挑擔人都是他的族兄,一個名叫石祥禎,長得是虎背熊腰,五大三粗,由於他性情倔強,生來好鬥,所以綽號“鐵公雞”。
另一個名叫石鎮侖,皮膚較黑,腳大手大,一副莊稼漢模樣。
石達開收錢,他們兩人給貨,生意做得不慌不忙,礦工們和他們談笑自如,關係融洽。
洪秀全走過去,笑道:“石公子,貴處可有筆墨紙張賣麼?”
石達開搖搖頭:“抱歉,抱歉,我隻是給大家帶來一些吃喝用品,不曾做筆墨紙張生意,讓先生失望了!”’洪秀全故意和他多交談:“石公子,我看你待人和氣,買賣公平,很想和你做筆生意,而我急需者隻有筆墨紙張矣!”
石達開也已注意到洪秀全。他看看洪秀全身材魁梧,相貌堂堂,穿一件蓋膝長衫,說話斯斯文文,口口聲聲要筆墨紙張,已將其身份料到幾分。石達開問:“敢問先生是教學的麼?”
洪秀全答:“不假,我前後教學十多年。”
石達開又問:“聽口音,先生是廣東人,不知先生高姓大名?貴籍何處?”
洪秀全見石達開抬手施禮,便急忙還禮,道:“我姓洪名秀全,乃廣東花縣人。今日同石公子相識,真是大慰平生。”
石達開也似乎想起了什麼“賜穀村一帶傳聞,有個洪先生勸人拜上帝。莫非正是先生?”
洪秀全點點頭:“正是。”
“久聞大名,今日有幸相見,請受小生一拜。”石達開說著抱拳做了個下蹲姿式。
洪秀全急忙雙手挽住他,道:“石公子如此大禮,愧刹洪某了。”
石達開道:“小生也曾風聞上帝教義,覺得在此國衰民窮之時,上帝教很合時宜。不久必將會被更多民眾所接受。”
秦日綱一旁插話道:“石公子說對了,洪先生這次來吸收了許多礦工加入拜會,大家一有空閑,便談論上帝教義。”
洪秀全道:“我所帶拜會書籍已經不夠用,故而想買些筆墨紙張,抄寫幾份。”
石達開年輕,很愛接受新事物。他主動請求道:“洪先生,在這礦山之中,抄寫必然困難,可否讓小生代為抄寫?”
洪秀全大喜:“石公子有此熱情,難能可貴!洪某有勞石公子了。”
洪秀全當即將自己隨身攜帶的幾本《原道醒世訓》《原道覺世訓》《天條書》等小冊子,掏出來交給了石達開。
石達開將這些小冊子帶回那幫村,認真抄寫,同時領悟到一些拜會教義。
石達開不是一般的青年,他生長在一個逐漸發家的門戶裏,從小聰穎,六歲便入私塾讀書,曆史地理懂得很多,詩詞歌賦無所不會。憑他的才學完全可以考取功名,但是生在亂世,他不想做清朝鷹犬,故而沒有投考。
洪秀全這些針砭時弊的著作,很適合石達開口味,為石達開投奔拜上帝會,打下了思想基礎。現在,石達開出於家庭壓力,隻能悄悄和洪秀全交往,他抄寫完拜會教義書,交給洪秀全時,寫了一首五言詩:妖魔本該除,真人橫空出。
九州多豪傑,應讀勸世書。
洪秀全感謝他的熱情幫助,隨之和詩一首:妖魔未曾除,真人何日出?
公子本豪傑,已讀勸世書。
洪秀全當即送幾本拜會書給石達開,將這首詩寫在《原道醒世訓》的扉頁裏。並真誠地說:“石公子,我希望你早日加入拜上帝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