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凜沒有見過自己的母親,直到長到這麼大也是在父親的陪伴下。
清凜有時想起父親已經死去這個事實都會努力的欺騙自己,盡管那已經沒有用了,可是如果不欺騙自己或許會痛苦到睡不著。
清凜就是這樣深深地在愛著自己的父親,而父親的愛卻不曾表現在明麵上,一直是在底下的。
自家破舊的黑色鐵門一如往常的晃蕩著。
清凜輕輕地走上前去,顫抖著手推開了這扇門,熟悉的氣息一瞬間侵襲到他的心裏,覆蓋了他的身體,淚水在那一刻湧上眼角,清凜在克製著不讓自己哭出來。
幾天沒回來過了,家裏還是老樣子,亂成一團糟,卻少了父親的酒瓶。
清凜想起父親離去那天,家裏也是這樣,然後他把家裏都整理了一遍,從父親手中把酒奪走,讓父親吃了飯,出門時難得的得到了父親的回答……凝在眼角的淚水終於滴落。
清凜走上二樓,站在父親曾經不分日夜霸占著的角落,透過沾滿灰塵並不清晰的窗戶望出去,模模糊糊的一片,勉強能看清人影——從這裏望出去,能看清清凜自己。清凜閉上眼,心裏說不出的滋味,任由臉上淚水一滴一滴的滑落。
一切事物都還在,可是人已經不在了,清凜不知道最後留下的這一切還有什麼意義。
清凜小心的走到了後院,盡量不改變這裏的狀態。
院後空曠的草地中央豎著一塊墓碑,上麵刻著五個清秀的大字:龍鼎天之墓。龍鼎天沒有畫像,清凜沒錢去找人幫父親畫像,也沒錢去幫父親找一處好的墓地,隻能把父親葬在自家院後。
“父親,我來看您了。”清凜跪在龍鼎天墓前,淚水不要命般的流動著,染濕了清凜前方的一片土地。
隻有在這裏,清凜才能安心的露出自己最軟弱的一麵,才敢放心的哭泣,隻因為這個人,是他的父親,是他唯一的親人。
龍鼎天墓前什麼都沒有,甚至連一束花都沒有,龍鼎天性子硬,不喜歡花之類的東西,清凜知道若是自己供上花,父親不僅不會高興反而會生氣。龍鼎天沒什麼特別喜歡的東西,就連喝酒也隻是為了利用酒精的勁頭麻痹自己。清凜不知道父親曾經經曆過什麼事,但是他卻知道父親今生最愛的便是母親。
父親曾在酒醉後說過母親的屍體被她的家人帶走了。
那事情林見到父親最難過的一次,酒一瓶一瓶的灌,那也是清凜第一次沒有阻止父親喝酒,隻是跪在一旁默默的看著。
可是現在……什麼都沒有了……
曾經,他雖然沒有母親,卻是還有一直默默愛著他的父親……是上天弄人,還是自己做了什麼錯事……為什麼……為什麼就連自己唯一的親人都要帶走呢……
清凜伸出手,一遍又一遍的摩挲著父親的墓碑。
他沒能幫父親找到一個好的安息地,甚至就連這墓碑都是清凜自己找來的石頭,自己削成這樣整齊的一塊……清凜不知道墓碑上那五個字他是怎樣寫上去的。
他以為他是做不到的,可是他寫了上去,與往常大徑相同的清秀字體,裏麵卻蘊含著說不出的悲哀。
石碑是冰涼的,清凜卻不肯把手從石碑上麵移開,這隻是父親的衣冠塚,父親這一生隻落了個屍骨無存的下場,可是就隻是這個衣冠塚,才能讓清凜感到父親的氣息……
石碑上黑色的字體刻得很深,清凜又如何能掌握好分寸。
清凜白皙的手撫上墓碑的邊角處,一不小心就被劃開,鮮血沿著墓碑的紋理漸漸流入地下,清凜卻連看都沒有去看,他的目光始終不曾從墓碑上移開。
自己甚至連母親的名字都不知道……清凜悲哀的想著,這樣又怎麼能幫父親找到母親的屍體,並將兩人葬在一起呢。
可是就是這樣的自己……又怎麼能失去唯一的親人呢?
天漸漸化為一片漆黑,爾嘉城的夜晚有的隻是黑色,很少會出現星星,就連月亮也從來不會明顯。
清凜的身影隱藏在黑夜中,失去了白日裏的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