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遙清晰地看到,銀舞嘴角從空名臉上粘起的一縷銀涎,隨著她的動作越來越長,越來越細,成線成絲,最後從中斷開。
“啪。”
蕭遙很清楚地聽到了自己心中什麼東西隨著它一起斷掉的聲音。
兩人就這麼一臉發懵地對視了五秒。
然後銀舞緩緩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下的睡容寧靜的少年,以及在他的嘴角無辜地掛著的一抹水跡。
她發怔了三秒,然後似乎明白了什麼,同時也讀懂了蕭遙的眼神。
她清晰地聽到了自己的心跳,感受到了自己迅速燙起來的雙頰,也感受到了蕭遙如同刀子一樣割在她背上的目光。
她深吸了一口氣。
然後努力保持著麵無表情的狀態,緩緩從空名身上爬起,重新站穩,雙腿並攏,挺胸站直,如同釘入地底的標槍。然後她平靜地抬起頭,看向了蕭遙。
一瞬間,蕭遙有了一種被獅子盯上的錯覺,那種隨時準備擇人而噬的壓迫感,一下子讓他從三觀被毀的絕望感中脫離出來,他知道他必須做點什麼來逃離這個他有生以來麵對的最大危機。
“啪。”他明智地關上了門——
沒有再推開。
銀舞在房門合上的一瞬間,隻覺得全身一軟,差點就要坐倒下去。她曾經有一次和一個靈王戰鬥了一天一夜,到最後她連呼吸都要用盡全身力氣,但她還是可以站地筆直。
但這一刻,她竟然有了一種要站不住的錯覺。這種從未在她人生中出現的場景,讓她有些猝不及防。
她深吸了一口氣,看向了空名,她本來應該對這件事故的始作俑者感到憤怒的,但不知道為什麼,看到他嘴角的晶瑩,她就有些提不起情緒。
她猶豫了一下,走上前去,抬起了手。
她修長而剔透的手指緩緩落下,落到一半,又仿佛觸到了針尖般微微一跳。僵硬了半秒,又緩緩落了下去,最後停在了空名嘴角,輕輕一撫,拭去了他臉上的水漬。
指尖傳來的冰涼的感覺讓她跳動的心髒稍稍冷卻了一些。
看著少年蒼白的臉龐,她有些發怔,隨後微微皺起了眉頭。
她覺得自己似乎忘記了什麼重要的事情。
關於這個少年的,很重要的事情。
她努力在自己腦海中搜索著,昨天晚上……和書恒把他送到病房……書恒先走了……我留下了……我留下了……我為什麼要留下?然後發生了什麼?為什麼醒來的時候我們……會是這個樣子?
明明隻是回憶這樣這樣一件很簡單的事情,她卻隻覺得大腦由於超負荷的運轉而一陣發緊發痛,這種記憶缺失了一塊的空洞感,讓她眉頭緊鎖。
她很清楚這是什麼狀況,這是由於強大的精神衝擊而導致的記憶片段的缺失,也是精神受損的一種。
隻是,自己什麼時候受到精神衝擊了?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麼?
她記不起來。
但她總覺得,自己忘記了什麼很重要的事情。
很重要很重要。
想了半天,銀舞也沒能想出個結果,眼看窗外的陽光已經完全爬上了天空,銀舞隻能暫時放棄了嚐試。或許是昨晚自己太累了,想留下來觀察空名有沒有什麼意外的時候睡著了吧……
她隻能這麼先敷衍著自己。
她走出房門的時候,蕭遙還跟僵屍一樣直愣愣地站在門口,一方麵是看到了世界觀崩塌的一幕還沒緩過神來,另一方麵是還處於銀舞滿含殺氣的眼神統治之下沒能走出。
銀舞斜了他一眼,猶豫了一下,轉向了蕭遙。
“你的傷……好了嗎?”
蕭遙機械地點點頭。
銀舞也點了點頭:“那就好,好好保養,我想,你應該還沒恢複吧?“銀舞眯起了眼睛,一點點靠近蕭遙的臉,”剛剛有沒有看到什麼幻覺之類的?”
蕭遙看著銀舞近在咫尺的冰冷的瞳孔,那冒著冷氣的視線幾乎要將他的思緒凍結,他語無倫次起來:“沒……沒有……我沒看到……銀舞學姐……和空名……接吻……的事……”
銀舞覺得自己的心髒仿佛一瞬間被什麼東西貫穿,但她沒有辯解,一方麵她明白這種事情是無法辯解清楚的,另一方麵她也不是會去解釋這些的人。
她隻是露出了一個迷人的微笑:“但願如此,如果有第二個人知道這件事情……”
她沒有繼續說下去,淡淡地轉過身,踩著清脆的步子聲遠去。
蕭遙僵硬地轉過頭,眼角的餘光看著牆壁上銀舞的手掌按過的地方出現的一個深深的巴掌印,咽了口唾沫。
但兩人都沒有注意到,在不遠處的拐角,那個值班的小護士,偷偷聽到了兩人全程的對話,然後捂住了嘴巴,眼中熊熊燃起了八卦的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