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支書當交警(2 / 2)

快到匈奴村的時候,車猛然咯吱一聲停了下來,緊貼在車窗的那些人險些射了出去,車內不禁傳來些零碎的罵聲。前麵已堵成了一條長龍,足有好幾裏地。文正以為是前方出了交通事故,和一些人下車走到前麵,側身遙望,原來是匈奴村的支書甑慶壽喝醉了酒,在這裏攔車。隻見他扣在肩膀上的大腦袋左右急轉,站在路中央學著交警的樣子指揮交通,動作熟練,節奏協調,唯一不同的是他手裏多了半塊磚頭,有車敢通過,就會砸過去。不管是電車、拉煤車、還是小轎車全部都齊刷刷地停在那裏,沒人敢動,方圓幾十裏的人誰都知道甑大支書的威名與厲害。他喝醉了酒後,嚇得全村人四散奔逃、雞飛狗叫,一片喧鬧。大人們都會趕緊鎖閉大門,看好自家的孩子,要是讓甑支書進去了,挨揍是小事,還會把門窗砸個稀碎。奶奶常跟文正講,她小時候日本人喝醉了酒也是這個樣。甑慶壽還喜歡用自己的大哥大來砸人,兩三萬元的大哥大已經砸壞好幾部了,他經常說:“老子打死一個,最多一部電話的錢就解決了,公檢法都是老子的哥們兒。”人人都相信他的話,因為當時礦上死一個人也就賠個兩三萬,也就是一部大哥大的錢。

這時後麵車流的夾縫中一輛白色的藍鳥小轎車駛了過來,這種異乎尋常的舉動激怒了甑慶壽,他不敢相信,在這裏還有人不怕自己?衝著車的前臉就是一磚頭,咣當一聲,一個深深的坑就出現在了機蓋上,車戛然而止,一顆頭探了出來,臉色慘白,驚魂未定,結結巴巴地說:

“甑支書……是我……您讓我到學校接孩子去了……”

原來是他的司機,緊接著甑大軍、甑小軍、甑麗惠打開車門,跳了下來。甑慶壽不知是因為酒還是那種自大的猖狂衝昏了頭腦,居然砸了自己的車,嚇得他酒一下子醒了,要是剛才出了事故,幾個孩子就一鍋端了,後果不堪設想。看到這個場景,後麵被攔的人們險些沒控製住內心的喜悅笑了出來。

文正穿過河畔,幾乎是小跑著回到了自己的家。

一進門,奶奶就滿臉笑容地拿出一匹布來,壓低聲音,十分詭秘地說:“前天有個南方侉子來咱家,說撿了一匹布,便宜賣給咱,你好幾年沒做新衣裳了,我就買下了。”

“多少錢?”文正瞪大眼睛問。

“我換的,拿我的那個銀鐲子,不能吃不能喝的,戴上也沒用。”奶奶的銀鐲子是她出嫁時她母親的陪嫁之物,也是至今留下了的唯一遺念。六零年,全家人餓的揭不開鍋的時候奶奶都沒舍得賣掉。

“您上當了,這是什麼料子,塑料貨,穿上洗一水就完了,這些南蠻子,前些年說是挖出元寶了、銀元之類的到處騙人,特別是村裏歲數大的老人,現在又換成布料啦,到哪兒能撿上這麼一大塊兒布?一看就是做抹布的貨!”

奶奶癡癡的半響沒說話,這是文正的父親李沁德走了進來,在文正背後偷偷捏了一把,說:“誰說的?這是好料子,可是撿了個大便宜,過年的時候咱全家每人都做一身新衣服。”奶奶聽到後又樂嗬嗬地把布料包好鎖進了櫃子裏。

這時候爺爺一手拄著拐杖,一手抱了顆西瓜走了進來。

奶奶笑著說:“你爺爺盤算你今天回來,非要上街買顆西瓜回來。”

爺爺一邊放下西瓜,一邊歎著氣說:“啥事情了!土匪、強盜!舊社會的土匪不過如此!”

看著爺爺義憤填膺的樣子,文正不解地問道:“咋啦?”

“人家兩個娃娃推了一車西瓜到村裏賣,一看就是個可憐人,十七八歲的樣子,穿的鞋還露著腳趾頭哩!大軍過去搗開一個就吃,吃兩口扔掉,一連搗開好幾個,人家看不過去,想推車走,他劈頭就打,身後幾個二混子也都上手,瓜打了個稀爛,兩個娃娃抱頭都跑了,一個還被打破了頭,血流了一衫子,把推車也仍下了……你說甑家的人咋就這麼霸道哩!就沒個王法能管了他們?”

奶奶趕緊示意爺爺閉嘴,緊張地向窗外看看,生怕有人聽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