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木一浮生 第二十一樹鮮花(2 / 3)

“你聽過蝌蚪到處找自己的媽媽的故事麼。”

“恩?聽過,怎麼了。”莫名其妙的蔣商陸不明白他是什麼意思。

“我從來沒聽過這個故事,還是長大了之後才知道故事的原版是這樣的,我媽隻和我說過另一個很像的故事,可是我也給忘了,前段時間回蕭山去的時候,我再一次聽到了這個故事,但是這一次我卻無意中聽到了故事的真正結局。“

這般說著,聞楹的臉色有點不太好形容,至少蔣商陸就發自內心覺得一直不愛吭聲的聞楹其實並不是真的心靜如水,而是他的很多不悅,厭惡乃至憤怒都藏在了內心深處,不希望表露在臉上讓別人察覺,而感覺到蔣商陸安撫地握著自己的手,同時也輕輕回握住他的聞楹閉上眼睛用一種平靜到嚇人的語氣緩緩開口道,

“從前一棵幼種,生來就沒有媽媽,幼種去問蘋果,你是我的媽媽嗎?蘋果說不是,幼種又去問梨子,梨子也說不是,幼種找了很多地方,都找不到自己的媽媽,於是他也打算放棄了,可這個時候有一個茭白卻忽然叫住了他,茭白和幼種說你其實根本就沒有媽媽,你的媽媽早就死了,但她才不是病死的,你知道她是怎麼死的嗎……”

“她其實是被你外公害死的。”

青年的話讓蔣商陸一下子愣住了,他艱難地動了動自己的嘴唇,卻半天也沒能說出一句話,而且他實在不敢想象當眼前的聞楹親口對自己說出這種話時,他自己的真實心情到底是什麼。

而半響心頭不忍的男人隻能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又俯下身湊到青年的麵前一臉難過而珍惜地吻了吻他輕抿著的嘴唇道,

“……抱歉,聞楹。”

麵無表情的聞楹沒有說話,但他輕輕地回應了一下蔣商陸給自己的吻,他們都在為這場讓彼此難過傷心的坦白而用心地安慰對方,而半響抱著懷裏的男人默默平複了一下自己心情的聞楹這才皺著眉地輕輕開口道,

“有的時候,真的很想生你的氣,我很不喜歡被人欺騙,但還是要告訴自己不能和你生氣,要等你實在瞞不住了的時候,我再裝作才知道的樣子一點點問你,可你自己不告訴我,哪怕我一直努力猜我也有實在猜不出來的時候,你是不是覺得我在這個世上隻有你了,才這麼一直肆無忌憚的,以為我根本就是個木頭人,也壓根不懂什麼是傷心。”

第一次聽到聞楹和自己說這麼重的話,察覺到他真的有點生氣了,蔣商陸臉色蒼白地笑了笑,卻隻是抱著他的肩膀什麼也沒說,他在心裏想著要是沒有你這個比誰都厲害敏感的怪物剛剛死活拉著我,我現在的確是已經做好準備又狠狠騙你一次,傷你一次性的準備了。

這般想著,蔣商陸隻忍著眼眶裏不斷淌下來的眼淚又抵在他的肩頭沉默了一會兒,而打從傍晚開始就臉色不很好的聞楹隻死死地扣著他的腰,感覺著男人的身體在細微地顫抖,接著也紅著眼睛一字一句地質問著他道,

“告訴我,你剛剛準備去幹什麼,為什麼宗明苑說蕭驁準備提前行動的時候,你一點都不驚訝,如果不是我剛剛恰巧察覺到了即將發生你身上的危險,你這次又打算去為了什麼重要的東西犧牲自己的命一次,一次不夠還要一次,永遠都學不會自私自利一點的蔣先生這次又要去背著我幹什麼了。”

徹底揭穿了一直以來蔣商陸苦苦隱瞞他的最後一場欺騙,聞楹打從在鄂倫春遇見他之後就在逐漸開始複蘇的記憶也如同洶湧的潮水一般地湧上他的心頭。

而用手略有些顫抖的捧著蔣商陸濕漉漉的麵頰,目不轉睛地看著這個總是讓他牽腸掛肚,卻一次次都要目睹他離去背影的男人,從來都很少有什麼激動情緒產生的聞楹隻艱難地眨了眨自己通紅的眼睛,又一種很緩慢的語氣衝他慢吞吞開口地道,

“我一直在找我的花去哪兒了……可從來沒有人願意告訴我,每個人都在幫著你騙我,我隻能自己努力地想,有的時候甚至一夜都為了這件事而睡不著……後來你又出現了,可是你還是在一次次騙我……每一次都是這樣,如果不是因為這次的事情讓我徹底想起來了,我都不知道我自己原來是個這麼沒用的人,每一次都口口聲聲答應要好好保護你,不讓你難過,不讓你受傷,給你想要的生活,可還是眼睜睜看著你死了……”

“……那個時候在蒼青,我抱著你的屍體坐在那個屋子裏很久,你閉著眼睛,心口都是血,我在你耳邊叫了很久你的名字,可是你都不理我,那個時候,我真的很想殺了我自己,哪怕我隻是早到一步,你都不會這麼淒慘的死去,可是我沒有做到我的承諾,而且我不僅害死了你,還把你這輩子都給害了……”

“要一直不停地因為見不得光的身份被人誤會,還要為了能讓我不那麼內疚,後半生能好好活下去,把什麼事都給抹幹淨,哪怕為了能生存下去而選擇離開,卻還要自己的善良,繼續被我所謂的家人逼著去做自己根本不想做的事,你這輩子難道是為了而我活的嗎?我當初認識的那個從來都不用把任何人看在眼裏,也活的那麼灑脫瀟灑的蔣商陸現在為什麼要這麼對他自己呢……”

“可以了……放過我吧,聞楹。”

猛地打斷他的蔣商陸紅著眼睛難堪地捂著自己的眼睛,他一直知道自己罪大惡極,可是當麵被聞楹這麼質問和揭穿還是讓他打從心底的難過和痛苦。

而抱著他讓男人靠著自己的肩膀沉默了一會兒,打定主意要把所有事情說清楚的聞楹慢慢地用手指替他擦掉眼眶邊的眼淚又一次硬著心腸逼著他開口道,

“你什麼時候放過你自己,我就什麼時候放過你,現在老老實實地告訴我,你剛剛……或者說你等一會兒還是要堅持去的地方是哪兒?這一次你的合作者是誰?”

“……我已經沒有什麼所謂的合作者了……我隻是去做我最後還能做的事情而已,如果說知情者的話,或許還有一個聞天明,眾所周知前段時間我和他接觸了一下,因為你討厭他,所以我也沒和他多說什麼,隻是稍微分享了一下我眼中的蕭驁和他眼中的蕭驁,結果相當驚喜,所以他這一次並不是蕭驁的同謀,事實上同樣也知道了真相的他比我更想阻止蕭驁……”

這般輕輕地說著,許久才艱難地笑了笑,緩緩抬起頭的蔣商陸的眼睛都是血紅血紅的,但是當他卷起自己的衣袖把自己手臂上蔓延開來的黑色苔蘚狀物給麵前的聞楹看時,他還是無奈且疲憊地衝眼前臉色瞬間難看下去的青年扯了扯嘴角道,

“我已經不是人了,雖然我本來也早就死了,但你馬上就會知道我為什麼要著急躲開你了,鳳凰尊,等時間一到,你麵前的這個人就會變成你這輩子最大的敵人,如果你還不願意相信,那我可以告訴你,我現在的名字……叫第二歲。”

……

聞天明背著手站在老人的身邊,鬢角斑白的老人挽著衣袖低著頭,毛筆遊走間擺在小桌上的紙麵就多了幾句字跡很有風骨,也暗含深意的題字。

“天下英雄出我輩,一入江湖歲月催,鴻圖霸業談笑間,不勝人生一場醉……天明,你覺得我這幾個字寫的怎麼樣?”

“……挺好的,爸。”

這麼多年了都改不了這個口,哪怕當初和妻子蕭紅關係最不好的時候,聞天明見到蕭驁也是得老老實實地叫一聲爸的,而蕭驁見他情緒有些不好的樣子,也隻是皺著眉擦擦手指上的墨跡又抬眼笑了笑,接著才緩緩開口道,

“怎麼就愁眉苦臉的,咱們都布置這麼長時間了,快有結果了不是挺好的嗎?”

老人這幅胸有成竹的樣子讓聞天明有點不知道該怎麼開口,但是過了半天,心裏到底有點過不了自己這關的聞天明還是強逼著自己問了一句道,

“……陳永明的有些罪行的確應該被公之於眾,可是那幾個基地似乎是不能從外部強行突破的吧?我聽小宗說,蔣商陸早就給您提過醒,裏頭的危險性非常大,還提交過報告詳細說明,可現在您這麼不打個招呼就行動會不會不太好呢……”

被聞天明開口質疑自己做法的話弄得微微愣住了,聞言的蕭驁先是沉默了一會兒,半天才有點為難地低下頭,接著才像一個可憐又虛弱的老樹一樣輕輕地歎了口氣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