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砂一極樂 第二十場極樂(1 / 3)

阿裏城內的藏民收容所內, 一個臉上蒙著灰紗的青年正端著自己領到的藥品和清水慢慢走進了自己的屋子裏。

屋裏頭原本正在照顧著床上那個小姑娘的白發老人見狀抬起頭看了看他, 等接過青年手裏的東西後, 一路和正在解開麵紗的聞楹隱瞞了自己蹤跡, 這才順利進入城中的王惠生才心有餘悸的問了一句。

“……在外麵有看見歲歲嗎?他來這兒了嗎?”

“暫時還沒有。”

這般回答著就坐下來把床上昏迷不醒的小姑娘給抱了起來, 為了方便才把長發都給紮起來的聞楹示意王惠生把藥都給馬莎都喂下去, 又眼看著本來閉著眼睛在睡覺的小姑娘被膠囊卡著喉嚨痛苦的嘔吐了起來。

而替她擦拭掉嘴上的穢物, 也沒顧得上自己身上也被她給弄髒了的聞楹彎下腰和王慧生一起把馬莎身下的被子之類地都抽出來換掉,又聽著已經睜開眼睛的小姑娘一臉虛弱的叫了他一聲。

“哥哥……”

“恩。”聞楹應了一聲。

“我爸爸媽媽……今天下午……會來接我回家了嗎?”

聽到小姑娘眼神執著的問出這話,年邁的王慧生頓時愣了一下, 可他什麼也沒敢說,隻能拿複雜的眼神看了麵前的聞楹一眼。

而聞楹聽到這話也跟著怪異的沉默了一下,之後也沒有多說什麼, 淡淡的回了句再等等吧, 就把這幾天情況一直在惡化的小姑娘給抱著放回了床上。

他們倆作為成年人的模糊態度對於年幼的馬莎來說顯然還不足以感覺到有什麼事已經發生了,所以她隻是聽話地點點頭, 又啞著嗓子看上去很很好奇的眨眨眼睛道,

“我媽媽說你是個好人, 讓我好好聽你的話, 還說你會去把外麵的壞人都給趕跑的……可我們現在怎麼老躲著啊……”

“暫時打不過他, 隻能躲著。”

一點沒覺得說出這種話真的很丟臉, 聞楹一副坦然淡定的樣子搞得被莫名哽到的馬莎特別鬱悶的看了他一眼,而毀滅掉全天下小朋友都有的‘好人一定會比壞蛋要厲害一點’的天真想法後就直接站了起來,垂下眸子的聞楹眼神相當淡漠的就說完了自己接下來的話。

“我會親自送他下地獄的。”

“恩, 我相信你。”

馬莎這般說著顯得很乖地點了點頭, 聞楹和王惠生一起哄著她睡著了,才出來找了個沒人的地方坐了一會兒,而打從剛剛聽到聞楹說要送王誌摩下地獄就臉色一直不太好,沉默了許久的王慧生最終也隻是紅著眼睛看著身邊的聞楹又和藹的笑了笑道,

“我之前都沒想到……你年紀輕輕就這麼會照顧人。”

“我愛人身體一直不太好,我也是在那之後一點點慢慢學的。”

坐在門口用幹淨的水清洗著自己的手,平靜地看向前方的聞楹這般語氣很平常的回答著,也並沒有遮掩自己手指上已經戴著的那個藏銀戒指,而一看到那個具有特殊含義的戒指就忍不住露出了點感慨的神色,神情愧疚掙紮的王惠生想了想還是低下頭歎了口氣道,

“聞楹,歲歲自己闖出來的禍要你去替他承擔後果,這真的對你很不公平,拉姆之前那樣請求你固然有她自己的理由……但你也有自己的人生,你要不要再考慮考慮……難道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我不是在替他承擔後果,我隻是在做自己該做的事……這個問題在不久之前我就和王誌摩本人親自討論過,當時我的想法也和你現在一樣,認為我自己的人生不該由所謂的責任驅使,辦法都是人想出來的……不過後來的事實也證明了,有時候犧牲也是很有必要的,你處在這個位置就必須要做你該做的事,否則你就是在自私這完全沒辦法推脫……至少,次旦拉姆用她的死向我證明了這點。”

這般回答著就抬起自己純白色的眼睛,聞楹這個人說話總是給人一種很不通人情的感覺,但是真正了解他的人,又會明白他的性格其實天生就是這樣純粹且不屑於偽裝。

而在腦海裏回憶著那仿佛還曆曆在目的一幕,聞楹緩緩閉上自己的眼睛許久才說出了這麼一番話。

“我從小就沒有母親,我母親去世的時候,她躺在病床上和我說了很多聲對不起,我以前不明白她為什麼看上去那麼愧疚,現在想想她也許是覺得自己過早的離開,注定會對我這輩子造成不可磨滅的影響,所以我能理解一個母親被迫離開自己孩子時候的心情,那也許比死亡本身還要讓她難過……”

聽到他這麼語氣平淡的說,也大概明白不死鳥作為一個母親的死給聞楹究竟帶來了多大的觸動,王慧生抿了抿嘴唇也沒有再說別的,就隻是通紅著眼眶看了眼這個明明還很年輕卻已經被迫承擔起無數責任的年輕人不忍的開口道,

“那……那你的愛人呢,聞楹,你想過,他以後該怎麼辦了嗎。”

老人這麼問著聞楹也古怪地沉默了下來,事實上從普蘭縣一路過來他幾乎把一切事情的後續處理方式都想好了,卻唯獨沒敢去想蔣商陸一旦知道這件事會嚐試什麼後果。

可次旦拉姆最後離開時對他說的那番話,卻讓一直以來都在努力證明著自己還是個有血有肉的人類的聞楹意識到無論他怎麼試圖逃避,生命之樹這四個字就是他生來必須要背負的那份責任,而之前在普蘭縣發生的那一切……此刻也跟著一起湧上了他的心頭。

……

一周前的拉薩城外,順利找到王慧生的聞楹正帶著他一起前往原點的所在點。

在路上的時候王慧生第一次和聞楹提到了發生在五十二年前的那些往事,而這些看似被時間徹底掩蓋的舊事現在聯係起來,也許正是現在一切災難的開端。

隻不過聞楹並沒有想到,不死鳥居然也和這件事可能有著莫大的關係,而聽到王慧生問自己是不是一直沒找到普蘭縣在哪兒,聞楹隻看了他一眼又眼看著滿頭白發的老人苦笑著來了一句道,

“你也許不知道,那個你之前一直沒找到在哪兒的普蘭縣其實就是你口中四個世界的交界處,這個縣城從表麵看上去和其他普通的藏區縣城沒有任何區別,但是住在裏麵的藏民卻都不是靈長類動物……而是各種守衛著附近縣城安全的鳥類進化體生命,可是其實裏麵卻住著一個什麼都不知道,一直以為自己和身邊的人都沒有區別的普通人類,你知道那是誰嗎?”

“是誰?”

“那個人就是不死鳥次旦拉姆的丈夫,桑格。”

這句話像是隱約開啟了隱藏在事件支線中某個不知名的開關,至少聞楹終於隱約開始明白為什麼王誌摩現在會這麼不依不饒的一定要報複次旦拉姆才罷休,而並沒有往下說太多的王慧生說完也不自覺的沉默了一會兒,許久老人才神情疲憊的低頭歎了口氣道,

“我當時還沒有被歲歲從第四象限帶出來,所以這件事我知道的其實並不詳細,也許隻有歲歲本人和次旦拉姆才清楚當初到底發生了怎麼回事,我現在可以帶你去普蘭縣找次旦拉姆,因為原點不出意外就在她的身上……但我不保證她會幫我們,她一直是個脾氣不太好的女人,現在外麵的情況這麼複雜,她也還許會因為歲歲的行為而遷怒你……”

王慧生的口氣聽上去顯然是之前就領教過次旦拉姆的脾氣,畢竟之前有大半輩子他都在王誌摩的幹預下被迫躲避著次旦拉姆,而聞楹聽他這麼說大概也猜到了基本還維持母係氏社會的風神翼龍會有怎樣恐怖的實力。

可在幾天後,當他和王慧生一起進入普蘭縣周邊地區後,他們還是被迫見識了一回被次旦拉姆的族人們從天空中各種窮追猛打的滋味。

所幸聞楹一個人就足以應付這一切,即使在陸地上無法飛行,他依舊有那個能力能毫無障礙帶著王惠生的安全地進入普蘭縣縣城內。

但也是真正進入了這裏,才意識到這場可怕的疫病的蔓延速度有多快,波及的範圍有多大,因為等聞楹親自見到那位傳說中的次序女神時,她正在替縣城內一戶死了一對雙胞胎的家庭主持葬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