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外是圍了一圈兒嚴陣以待的士兵,把黎王府守得水泄不通,不過王府裏麵倒是比較寬鬆。想是明帝私心覺得冤枉了這兒子,稍微款待些。
但不得不說,明帝雖然表麵上看起來仁善,一旦下起狠手來,親兒子也可以果斷拋棄。
黎王急怒之下犯了病,窩在榻上,蔫蔫的,臉色瞧起來十分灰敗沒有精神氣兒,哪兒還有昔日誌得意滿的樣子?
闔府上下,是黎王妃一直在操持。
許鳴深夜入府,第一個見的能當家的人,自然是黎王妃。
黎王妃很和善,舉手投足間大家風範盡顯。她是穎國公的嫡長女,自小被當做王妃教養著,對王府裏頭的大小事不僅了如指掌,而且遊刃有餘。
“拜見殿下。”她福下身子。
許鳴虛扶了一把,沉住氣問候道:“王妃近來可好?”
“王府遭逢大難,好是好不到哪裏去的,還仰仗殿下幫扶。”黎王妃說話滴水不漏,但卻一點兒也不見其慌張忙亂,好似王府的興衰起落都無關她事,隻要盡職盡責便好。
許鳴看出了她的心不在焉,但實在是對黎王妃的私事沒空深究。
他問:“不知黎王可在?”
“王爺在內室,太醫說急火攻心,需要靜養。”黎王妃微微笑,也不說要替許鳴帶路,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許鳴覺得這你一句我一句的著實太麻煩,看起來好像隻要他不明確地提出要求,平日裏鮮有見麵的黎王妃也不會主動。難不成黎王夫婦之間的情分寡淡至此?倒也未曾聽說過啊。
他隻得道:“如此,本太子也不便過於打擾,說一兩句話便可。”
黎王妃從華貴的紫檀圈椅上起身,眉目清淡地道:“殿下請。”隨即就轉身替許鳴帶路,不多說其他事,一路上沉默寡言,倒是有點兒像吃齋念佛無喜無怒的姑子一般。
著實奇怪,許鳴裝作隨意地問了句:“黎王病重,王妃也不親自照顧著?”
“有太多的人想要守在床前,不缺我一個。”
“穎國公果然教養出一位賢良淑德的王妃。”
黎王妃連步幅都不曾有變化,淡淡地回:“還好。”
不僅是奇怪的,還是詭異的。按照正常的邏輯,若是黎王妃恨黎王,那也不會將王府料理得萬事無憂,若是黎王妃愛黎王,又怎麼能容忍如此多的姬妾?除非是完全不在乎,不在乎的話,當初又為何萬人空巷地嫁過來?沒有一句怨言。
“王爺在裏麵,殿下需要臣妾進去嗎?”黎王妃微笑。
許鳴尚在思忖,不妨她這樣問,立刻做出老好人的樣子道:“在王妃麵前,也沒什麼好避諱的。”
黎王妃也沒說什麼,點點頭就率先走了進去。果然如她所說,黎王跟前的人太多,似乎真的不需要她。黎王雖然是病了,但人還是清醒的,好色的本性沒變,最喜歡看這些花兒一般的麵孔簇擁在他跟前。
有一個身穿粉衣的嬌俏女子口中噙著一顆紫晶葡萄,喂到黎王跟前。
“你最是可心。”黎王心滿意足地閉上眼,享受朱唇在嘴裏咬破晶瑩葡萄的那一刻汁水四溢的酸酸甜甜。
黎王妃麵無表情,旁邊的諸女卻是飽含嫉恨。
嬌俏女子抬起頭來,依偎在黎王胸前,低聲道:“能喂王爺吃葡萄,是妾身積福三世才能求得的呢。”
“王爺。”黎王妃清亮的聲音響起,福了福身子道,“許太子駕到。”
“什麼?!”黎王一咕嚕從床上翻起,仿佛都不虛弱了,連忙向許鳴看去,在他眼裏,許鳴大概是他唯一的希望了,“你們都下去!”
他驅散姬妾,想要下床榻來給許鳴行禮。
但奈何畢竟躺了許久,身子軟,差點兒跌倒在地。
許鳴上前扶住他:“黎王多禮,那位是……”他的眼神定格到一步三回頭的粉衣女子身上,覺得十分眼熟,女子的名姓好像就在嘴邊,但因她妝扮與從前差別太大,而許鳴也從沒將她放在心上過,是故一時間想不起來。
但黎王卻會錯了意:“太子對星兒感興趣?沒問題!我立刻將她賜給殿下!”
星兒?
許鳴想了片刻,突然眼睛一亮:“你是沈星零?你不是已經死了嗎?”
沒錯,當初機緣巧合下將沈星零從妓院救出來的人正是好色成性的黎王,而沈星零不愧是名妓之女,勾引男人的本事一流,進王府沒幾個月,就將一眾姬妾壓倒,在黎王心目中取得了前所未有的地位。
不過這地位也隻是她一廂情願而已,這不?黎王終究出身皇室,雖然此次莫名其妙地栽了個大跟頭,但也分得清輕重。
他道:“沒錯,她是沈星零。隻要太子想要,本王必定沒有一句怨言!”
黎王渴盼地看著許鳴,想求一個承諾。許鳴何嚐不知道他的意思?一瞬間的事情,他已經明白自己不枉此行。黎王已經是廢棋,但這個沈星零卻貌似有些用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