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落雲他爹仰天歎息一聲,“都是命。”
“當年暉弟從十八層宮域回來之後,便要將問晰待會雪色迷霧來,村民不肯,爹自然也是不允的,暉弟對問晰用情至深,實在不願受兩地分居的苦楚。他也不忍問晰一人受相似煎熬之苦,便計劃著要離開雪色迷霧。當夜,他與我交代了許多的事,我心頭便有了一個打算。他是我們冰域一族百年難得一遇的奇才,一向是爹爹的驕傲,族人的旗幟,他這一走,隻怕會是萬劫不複,可作為上兄長,也隻能放他走。沒想到,事跡敗露,娘得知之後,由於心急,又因這迷霧,在霧裏失了方向,再也沒有回來。爹爹一人騎著馬將暉弟找回,並以死相逼,暉弟這才作罷。”
“自那夜以後,爹爹就不允許任何人在她麵前提起問晰,久而久之,一種默契便存在於村民之中,爹爹竟還想為暉弟成一門親,暉弟自然是不肯,人也日漸的憔悴。那不久,雪色迷霧開始變幹,氣溫升高,沙礫處處,暉弟找到暖月女神,以血祭之法留住了這寸地的綠洲。暉弟死後,爹爹有一陣子是憤怒問晰的,認為是他害死了暉弟,但漸漸的,他便怪起自己來,時長想起問晰在的那些日子。這幾日雪色迷霧又開始不太平,爹爹心頭便有了預感,又得知問晰還在怨他,不願出手幫忙,這才想不開,自盡了。”
聽完之後緋色心頭一陣唏噓,原來真的不是落暉不夠勇敢,而是付出大代價太大,他已承受不起。
隔天,渺塵與緋色又再次去找問晰,驚覺,她竟然已經瞎了雙眼。眼淚是女人最多的東西,也因著多了便也就廉價了,問晰的眼淚倒成了最致命的毒藥。漫天雪色裏,她靜坐猶如雕像。
這個被愛情折磨得容顏未衰,心卻成灰的女子,恐怕生命裏再也激不起半點兒漣漪。
問晰知道緋色來了,偏了偏頭,“你不必再費口舌,我是不會再問雪色迷霧的事了。”
緋色走到她跟前,蹲下身,握住她的手,將意念傳給她。
問晰雙目無神,眉頭一蹙,猛得身子一震。
她看見一片霧色裏,娘兜兜轉轉著;她看見一片月色裏。落暉背負著行囊;她看見點點燭火中,爹暴跳如雷;她看見落暉被抓回去,跪在娘的墓前,一臉死灰;她看見雪色迷霧裏沙礫之時,村民痛苦的表情;她看見落暉選擇以死就村莊時一臉的從容和解脫;她看見爹看見自己兒子幹涸的屍體時,老淚縱橫;她看見爹對她的憤和怨,對自己的憤和怨;她看見爹三尺白綾自縊房梁時的孤寂與悔恨;她看見自己千瘡百孔的心和一臉的淚水;她看見此刻的雪色迷霧黃沙漫漫,勁風處處,村民被吹到天上,又猛得跌落下來,全身是血......
她猛得抽回雙手,往外跑去。即便雙眼看不見,心也依舊指引著她的方向。
沙塵暴來了,越過高高的城牆,在村子裏肆虐著。村裏的房屋被摧毀,樹木被連根拔起。村民的尖叫聲、痛哭聲、求救聲,淹沒在呼嘯的風中;村民的身影淹沒在一片黃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