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說道,慫包蛋雲默小跑回學校,林靈對王國暗地防三分。
且問各位看官,這林靈逃學又是為何?是為了探明藏寶圖上到底標明了什麼。除此以外,還有一點。
地圖上標明的地區是野外的一片荒地。林靈經常去,那裏開滿了淡黃色和大紅色交錯的小花,那麼不起眼,但隻要湊近來看,湊近來聞——看兩種顏色交錯仿佛夕陽為血色的草原染上昏黃,花香隻是纏繞,拉扯著心弦,對你低訴千年前沉睡著的吹號者。這些連貫起來,再突兀地擴大它的麵積,千百萬染了血的黃花靠攏,黏成一片,不由得讓你幻想著千年前被埋沒的戰爭。
但林靈去,並不是為了看景色。
此刻,兩個人在一群哭倒了的花中勉強拉開一條道路,走向花群的中心。那裏有矮矮的一塊墓碑,靜立著,卻不動聲色地砸開了憂鬱的花香,終於為畫麵捅出一塊深邃的暗色斑。
“秋。”
上麵刻著這樣的一個字。原本開朗地耍著王國的林靈,忽然換上了肅穆的表情。王國微微有一些詫異。他站在林靈身後,林靈的背影在他的角度看來,與墓碑深不見底的顏色融為了一體。他也不由自主地嚴肅起來。
林靈和這塊墓碑沒有任何關係,隻不過,看到這些,覺得悲傷而已。
在車上,林靈了解到王國是本校初三生,逃學是為了玩,既然都是玩,幹脆就跟她一起吧。
林靈打心眼裏不信,可是那雙清澈的大眼,她實在是找不到什麼陰暗的雜誌。王國是個溫和的男孩,在林靈的蹂躪之下顯得很沒脾氣。
“可是,地圖上標的就是這裏呢。”林靈托住下巴,端詳著石碑厚重的紋理,希望能看出什麼來。王國拿著地圖,四處張望。地圖指引他們來到了這裏,然後就不在給出任何的解釋。“莫非,是要我們掘墓嗎?”
“這樣不太好吧。”王國的臉上沒有什麼懼色,隻是同情著墓碑下長眠著的逝者。林靈回頭看他,夕陽從側麵抹在他眼裏的光芒她很喜歡,也很滿意。因為如果是雲默,慫包蛋可能剛看見墓碑就會連滾帶爬地逃開。
林靈輕挑了挑地圖上帶有很深時間烙印的文字,歪著頭笑起來,“‘神秘之獄’哦,既然是監獄大牢,那麼我們這就不叫盜墓耶——我們是在解救無辜的受冤犯人!”
王國深思半晌,固執地搖搖頭,“這怎麼可以,打擾到沉睡的前人,這可是非常不禮貌的。”
“嗬嗬!”林靈沒再說什麼,隻是用食指掃掉了王國鼻尖上的一點灰塵,後者略羞澀地後仰了仰。
她雙手背後,搖晃著蹲下來,湊近一朵弱小的花。花的腰杆是在纖細,被她駭得恍然失色,連連後傾,驚醒了小憩在淺土層裏的新葉,搖動著身上附帶花香的土。“這一朵真不錯呢。”說完,食指和中指非常靈活地拔起了一朵開展了的花。上麵紅色的斑紋已經足夠鮮豔成熟,讓人懷疑是不是真的有鮮血在上麵沉睡。
“多采幾朵哦,大姐我有用的。”林靈沒有抬頭,專注於挑選成熟的花。王國環視了一遍四周,警惕感被融化了,他也蹲下來,讓高高的花莖淹沒頭頂。
花的莖部和花瓣磨砂著臉,從緊繃著的血管伸出掏出柔軟的觸覺,這種輕鬆的感覺真是很久都沒有過了呢。從此他便湧起了一個念頭——有機會,一定要在花的海洋裏躺上一整天,什麼都不要想,也沒有煩人的任務,隻是躺著。
兩個人的手忙不迭地在花的海洋裏延伸著,在采夠一把之後,不約而同地後仰躺在花海裏。林靈舉起花束,把它們貼在臉上。王國的側臉還是很美的。
“嘿,舒服不?”
“嗯。”
“以後還跟大姐我來不?”
“……嗯。”
“再堅決點,來?”
“嗯。”
“……”
“………”
“喂,”
“嗯?”
“別老躺著浪費景色呢,看雲。”
“嗯。”
兩人看了會兒雲,睡了。
—————但是,在幾個小時後———————————————
王國已經翻牆回了學校,林靈長了個心眼,瞧瞧地在牆頭上看著他,結果是王國真的回到了初三樓。
已經六點了。可林靈沒有回到學校。習慣性地挑起詭異的笑容,她裹緊了白色的校服,轉身融進了小巷的黑暗裏。小巷依然是那樣,沒有為白色的降臨而有絲毫的顫動,死氣沉沉地扒在地上,酣睡著,身上歪歪扭扭爬滿諸如“辦證9032189XXXX”之類的東西。
她身後不遠處,跟著三個嬉皮笑臉的下流混混。他們伸出枯黃的舌頭舔幹了嘴唇上的水,插著兜彎著腰摸了進來。如果他們的感覺沒錯,在這條陰暗又狹長的小巷裏——死胡同裏,他們始終與那個可人兒的、不聽話偷偷溜出學校的高牆小女孩保持著不遠的距離。晚上的飯錢和樂子有著落了。他們竊笑著。
黑暗中他們轉過枯槁的矮牆,從兩邊深黑色的牆中間鋪展開淡藍色的夜空。那個女孩走得真是愉快呢,絲毫也感覺不到危險的靠近,學校能教給她什麼?如果待會兒女孩反抗時,可以使用那什麼什麼定則什麼什麼語法之類狗屁不通的東西,在他們歪斜地冒出古怪發型的腦袋上砸出幾個熱騰騰的大包,誒!——那麼他們現在就去上學。雖然這不可能。
她走快了,他們也走快了。淫笑著的三人組又轉過一個彎,小女孩停在小巷的盡頭,背朝著他們。在狂喜的同時,他們也隱隱覺得不對勁,不過他們也不管這個,總之待會兒兄弟幾個一塊上,就怕她一個人滿不了哥三兒胃口。
結果呢,令他們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女孩麵前那堵牆,居然……它居然……自己倒了!女孩沒有去碰那堵牆,她無力的雙手一直插在校服裙的兜裏。可是牆倒了!
然後他們就什麼也不知道了,在這之前他們恍惚看見牆後麵有兩個車庫大小的房間,裏麵走出一個中等身高的少年,朝他們舉起了手……
“真不小心。”少年看都沒看林靈一眼,把手耷拉下來,插在腰間,回身走進屋子。林靈呢,挑逗地朝他擠了擠眼,笑了。
這個兩個車庫大的房間裏堆滿了各式各樣的東西。首先在最靠裏麵的位置停著一輛有些破舊的車,車門開著,少年剛才就坐在車上擦著他父親那張模糊不清的唯一照片。在車身上塗著力量磅礴的兩個大字“天子”。牆上擺滿了花花綠綠的相框和照片、油畫,少年的大家族祖祖輩輩榮耀的記錄全在這裏。相框擺得非常整齊也很有規矩,畫框與畫框之間的角度、距離都是按古法仔細測量過的,而且按照祖訓沒天都擦一遍——看得出來,擦得很敷衍。靠近門的這一個車庫大的區域則滿滿當當堆滿了物品。如果各位置身其間,肯定會聯想到《哈利波特》裏的劇情——哈利第一次走進魔法的世界,在房間的正中央擺著一口褪了色的巫師大坩堝,裏麵空蕩蕩得,似乎任何東西都可以吞噬;無數的封口燒杯裏裝著諸如蜥蜴尾、蝴蝶淚、墨蘭等奇怪的東西。巫師打補丁的尖帽子被隨意丟在地上,罩在一堆布滿灰塵的書上。書的字裏行間透著西方的氣息。拋開這一切,地板上似乎隱隱用熒光的油漆畫出複雜的魔法陣。西方奇幻的物品堆積和現代化的車形成了異常尖銳的對比,而牆上祖先們呆滯的臉不安地望著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