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烏雲壓了過來，天陰沉沉的，似乎一場大雨將至。天悶得讓我喘不過氣來，這種壓迫感猶如多年前得那場噩夢，緊緊地將我纏繞，讓我沉淪，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我深吸一口氣，揉了揉太陽穴。還有成堆的工作沒有完成，今天又要加班加點了。
帶高三畢業班，真是辛苦呢。
“素素嘴真甜~”我聽見辦公室外的走廊上，一個新來的年輕女老師哄著我的女兒，“要不要進去跟你爸爸打聲招呼？”
“謝謝張老師誇獎！我先進去啦！”女兒很開心地奔到我辦公桌邊，應該是學校裏發生了什麼有趣的事情，難得她興致這麼高漲。畢竟是小學，活動多，不像高中，尤其是高三，死氣沉沉。
“素素，今天可能要晚點回去。你拿著我的飯卡去食堂打點飯菜墊墊饑吧，回去爸爸給你做好吃的。”我卸下她背上的書包，擱在一旁的空座位上。
“爸爸我不餓！”她衝著我燦爛一笑。我非常慶幸，我在有生之年能夠看到如此天真爛漫的笑容，這一切，都是她給予的。可惜，她再也回不來了。
“爸爸，剛才我在外麵偷聽到，張老師說她喜歡你哦！”素素忽然一臉壞笑。
我批改作業的筆停頓了一下，板著臉道：“那些女老師是說著玩玩的。”我相信我的臉一定紅了。
即便是在視力沒有恢複的時候，偶爾也有人會追求我。視力恢複後，追求者更是趨之若鶩。我三十六歲恢複正常視力，依舊會有單身的大齡剩女向我表白。直到我去福利院領養了孤女素素，這才猶如一盆冷水澆滅了她們的熱情之火。
她說希望我能早點有家室，可是，曾經滄海難為水，她讓我，怎樣能對其他人動心呢。
我看著錢夾裏她的照片，恍惚中覺得，她並沒有離開我，總有一天她還會回到我的身邊。
素素沒有去食堂，乖巧的找了一張空的辦公桌做作業。我的班長闖進辦公室，道：“林老師，放學嗎？”
“你先回去吧，我還有些事情要在班上講。”我放下手中的筆，隨手掩上辦公室的門離開了，留下素素一個人在空蕩蕩的辦公室裏。
二
我叫林素，今年十歲。我爸爸叫林繹峰，是T市最好最好的高中的物理老師。
和往常一樣，放了學，我自己跑到爸爸的學校裏去找他。在樓道裏我遇到了平時對我很好的教英語的小張老師，她身後的阿姨們笑嘻嘻地對我說：“素素，張老師喜歡你爸爸哦！”
我很納悶她們為何忽然和我說這個，我都被她們搞糊塗了。我有一個小秘密一直沒有告訴她們：爸爸心裏有一個非常非常愛的女子，而且那個女子比小張老師她們要好上一萬倍。
我覺得還是把小張老師的事情告訴爸爸比較好，我爸這麼受歡迎，我心裏也是很自豪的。可是，說完後我就後悔了，因為爸爸一臉嚴肅。我似乎讓他想起了什麼不開心的事情。
他給我講過他生活中很多有趣的事情，但那些不開心事情，他從來沒有和我提過。
爸爸一個人去班上了，又把我一個人丟在辦公室裏。不過我知道，他很快就會回來。
等了七分鍾，走廊裏響起了腳步聲。我以為是爸爸回來了，沒想到推開門的，是一位長發如瀑、頸中戴著一把小金鎖的年輕女子。她和學校裏那些年輕女老師不一樣，她像是經曆過很多事情，能夠給我講比爸爸講的還要多的故事。
她看到辦公室裏就我一個小孩子，有些驚訝：“咦？老師都不在嗎？”
“阿姨，你找誰？”關鍵時刻我還是要承擔傳話的工作的。
“請問……”她像是猶豫了一下，“林繹峰老師是在這間辦公室嗎？”
這回輪到我吃驚了：“是。”
“他不在嗎？”她的手扣緊了門框，手指有些顫抖。
“他出去了。”
“那他什麼時候回來？”她帶了點失望的語氣。
我搖搖頭，我也不知道爸爸什麼時候從班上回來。
她若有所思地走了，走得跌跌撞撞，消失在黑暗裏。我都沒來得及問她找我爸什麼事情。也許，和上次那個和她差不多年紀的大男孩一樣，是來看爸爸的學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