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幾天,陸彤仍然沒勇氣敲鄰居家門,抓耳撓腮想盡辦法,到底用什麼借口約會見麵。
與如今相比,那個年代的男女約會確實許多不便,雖然彼此鄰居,咫尺卻若天涯。與平常逛街串門不同,總去鄰居家“參觀拜訪”,亦不懂識人恩惠,就會打擾人家,招人厭煩。
剛工作的陸彤工資不高,那個小事業單位每月幾百元,不拖欠,也拮據。幾個年輕人在一起,經常會與新同事隔三差五喝酒請客,打保齡球、台球娛樂、吃喝玩樂,月月光是必然的。
所以,他既不能天天去鄰居家敲門,又不能找到適當的敲門時機,女孩不在家怎麼辦,女孩有事出去怎麼辦?女孩還是正巧出去又怎麼辦?
簡單約會變得異常複雜矛盾。盡管女孩姣好容顏眼前不斷晃動,內心動蕩到幾乎無所求的那刻,突然覺得相親其實可笑,而這種裝腔作勢的可笑還要仔細撓頭去應對。
遇到心氣不順,他又想起板房對門的董誌剛,小名小剛。
準備兩盤小菜一瓶白酒。這個多年鄰居大娘的兒子、小他一歲,卻血氣方剛的哥們,24歲,始終閑來沒事,大學專業學的是酒店管理,心思到是撲在酒店上,從服務生、領班,到後來得到老板賞識,負責培訓服務生,賺點教學費。不過,看他那窘破模樣,也是“迷惘一代”。
剛畢業那會兒,陸彤也是閑來無聊,經常如打遊擊般打工打雜,剩下的時間沒法打發,喜歡和他喝醉。後來,找到這份穩定工作,開始新鮮感十足,時間久了,人情世故實在麻煩,稍不注意就會惹來白眼,也是憋悶,下班後,也總找小剛來喝。
小剛喜歡耍嘴皮子,盯著你天天猜你想什麼,他管這叫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
陸彤讀書十載,沒在社會混過,也就沒什麼閱曆。到是聽到他講酒店的禮儀管理林林總總,頗是新鮮快味。陸彤說喜歡文學,他就給你講名著,卻說不清人物細節。說喜歡下棋,倆人圍棋、象棋殺戰一起,到是自有門道,令他汗顏,卻也講不清術語門道。
相親對於板房住的男孩是敏感話題,陸彤並不忌諱,不留心就絮叨幾句,相親女女如何?小剛也脫口說兩年前糟蹋多少良家婦女,令多少少女懷春。這種縱橫四海的吹虛,不管真假,陸彤還是喜歡,熱鬧嘛,隻要去叫小剛準能到,但他從來不會主動找陸彤。
兩個都挺無聊的窮學生,家裏又都沒錢,除了單位酒店的偶爾場合,其實也沒什麼推杯話盞的願望。
吹牛與扯淡成為小剛嗜好,陸彤起初聽得緊張,喝醉後這份緊張才算消失。吹牛的吹牛,沉思的沉思;扯淡的扯淡,嘻哈的嘻哈。他覺得倆人就是一對難兄難弟,不過,一個失意事業另一個已經升級到惆悵男女。
這是陸彤狹小生活圈子的另一番見地。當酒店的盤盤碗碗,人來人往的打鬧鬥氣讓他明白清楚,倆人就開始下棋解悶。觀點不同,又是一番辯論。
陸彤看出小剛骨子裏的憤憤不平,還有一種源於與社會比較碰撞後的懦弱。頭腦應變雖快,對自己的看法卻也固執,縱然別人親眼所見,他也會狡辯三分。牽扯到彼此難以下台,就轉移應對,內心並不了然。
陸彤說最近相過一次親,挺喜歡對方的;他馬上會說,上周剛吹了一個,富家女,工作好,因為長得胖沒同意;陸彤說又買了一件新T恤,為了應付日常場合,他則說前幾天也準備買,不合身放棄了;陸彤說,單位天天喝酒,都快喝成廢人了;小剛說,坐在酒店隨便喝,心情不好找人喝,後來就找老板一起喝,煩人膩了。
類似的生活細節,說多了,覺得彼此似乎共同話題,但又針對性過強,雷同性過多,讓人聽得厭煩,或許他也是這樣想,礙於麵子,更多是內心的無聊,他也期望生活有所改變卻又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