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6三條政令(2 / 3)

看來應該強製性地給青嵐配些婢女了,身邊出出入入都是男子到底不妥……

“李戌!李戌!”魯老頭的大嗓門,帶著幾分焦躁,“水!快!快點!”

端木興心頭一緊,不由靠前幾步,又停住腳;看那李戊一疊聲地應著話,趔趄著趕著抬水進去……然後敞開的雕花木門裏傳來魯老頭疲憊沙啞的低吼,“快給我洗這針,還等什麼?!”

原來是洗針,端木興蹙眉,想起方才那桶黑水——到底有多少寒毒需要祛除呢?

“你急什麼?我說治不好了麼?!”老頭子又怒吼,“誰讓她不肯好好養著?!蠻邦的藥粉不管用,內力壓製也不管用,寒毒都滯到穴位裏了,能引出來這些已經不錯!”

端木興又邁前幾步,沒發覺自己已經下了甬道,走到花叢裏去了。

“等她醒了告訴她!想死就不要找我老頭子了!說多少回要靜養,要靜養懂嗎?!什麼政務,什麼官場,能不能離遠點?!”

陛下,陛下?”青嵐微微抿了抿唇,輕聲呼喚。

“哦。”端木興從怔忡中回過神來,隨手把空了的藥碗擱在一邊,目光卻依舊停留在青嵐的麵龐上。

“青卿你瘦了。”

“陛下不也是一樣麼?這段時間……”

“是朕太大意,一直以為青卿身上寒症雖然厲害,總歸有醫聖看著、太醫院藥材供著,卻沒想到竟到這般地步。”端木興慢慢地,一字一句地感歎著。修長的手指探過去,觸碰到那晢白不見半點血色的肌膚,順著略帶尖削的下顎曲線滑下,三分繾綣曖昧,七分痛惜溫柔。

青嵐早已習慣了這樣的碰觸,隻略揚起眉,笑道:“陛下多慮了,臣不是好好的?這一點小傷小病,正好躲懶。”

“還說是小傷小病麼?!若不是這次朕恰逢其會聽到魯老醫聖的話,險被你們騙過了!”端木興的語氣雖是斥責,臉上神色卻越發溫柔,目光中幾分後怕,“可恨血衣衛居然也幫你瞞著朕!”

“是臣不讓謝都指揮使驚擾陛下的,臣這病也不是一天兩天,不發作的時候不是什麼事也沒有麼?隻是這一次魯首領隔得遠些才耽擱了……”說著卻忍不住又咳起來。

並不習慣也不太懂得如何伺候人的皇帝陛下有些手忙腳亂,一時不知道是該去拍拍她的背,還是去替她倒碗水,再或者是去替她叫人來?結果隻能是什麼也沒做,拉著她的手一疊聲地問:“怎麼又咳了?”

青嵐這次生病,正在端木興為她性別煩惱的階段;雖知道她寒症發作並未痊愈,但因為“近鄉情怯”等等如此這般的理由,並不曾多做探望。

這次來本也是覺得醫聖一到。自然病去災消。要來為心中惑求個答案了。誰想遇到魯老頭發飆。又打聽得青嵐地病症如何如何嚴重——這時再看青嵐那番柔柔弱弱強打精神安慰人地模樣。心裏自然是軟下去。又平添幾分愧悔。

而皇帝陛下這樣地加倍溫柔。卻顯然並沒有被當事人體會到——她掙開被他握著地手。匆匆從袖中抽出條帕子掩住唇。努力平複呼吸。然後笑道:“驚擾……陛下了。臣沒事。”

那條帕子黃綾底。金絲線。歪歪扭扭一顆星——可不正是皇帝陛下當初地“大作”?

青嵐發現手中帕子不對。連忙換過。

端木興地動作也為此驀然一滯。卻沒有說什麼。隻再次握住她地手。小心翼翼扶她躺好。

一時室內靜默。隻偶爾有青嵐低低壓抑地輕咳。

端木興坐在床邊,手中是柔膩的纖指,眼前是素白如玉的容顏,不由有些心神蕩漾起來。病中的青嵐黑眸晶瑩,麵上一抹咳後的嫣紅,神思卻不知道飛到哪裏去了,一徑出神,居然連手依然被握住都沒有注意。

端木興挪了挪坐姿,離青嵐越發近了些,目光略帶遮掩地掃過她看不出起伏的前胸,在那被中衣嚴密遮擋著地領口停住。“青卿……”他帶幾分猶豫地開口,“熱不熱?”

“啊……”出神狀態的青嵐被驚動,又是幾聲輕咳,勉力壓下去,才問:“臣在想昨日看到地那本奏疏……方才陛下說什麼?”

端木興哪裏還忍心再去追究真相,隻說:“青卿不要過於勞神了……魯老醫聖不是說過要靜養的麼?”

“臣早已經習慣了,”她揚起眉,帶一絲笑,“關於那上疏的戶部郎中史剛,陛下怎麼看?”

端木興頓了一下。青嵐提到的奏疏,是昨兒她在內閣奏疏中撿出來的,未列出任何“票擬”地意見,直接送到了皇帝陛下的手中。而他看了這樣一封奏疏,內火大盛,當即傳見楊鴻漸,確定抬青抑盧地基本思路;甚至如此也沒有消散心中鬱結,又與霽月聊了個把時辰,這才慢慢調整了心情,把因奏疏而來的一股悶火都壓製了下去。

可青嵐居然這麼笑著提起那奏疏。

說起來,奏疏中很多的東西與青嵐也頗有關聯——譬如公然指責皇帝陛下“君道不正,寵信佞幸”,青氏父子“媚骨一脈而成,奸譎多有相類”。當然,疏中對皇帝陛下的指責是最主要的,幾大罪狀彰然羅列,“法綱鬆弛”(對青縉一脈姑息)、“無視人倫”(不立後,不選妃)、“遠直臣近侫幸”、“謀私欲忘國恨”……一句句一條條,簡直就是指著皇帝的鼻子在罵了。

這樣地奏疏,難道是找死?

非也。皇帝陛下即使再大的火氣,也隻能不動聲色悶回肚子裏。無他,寫奏疏地那位,鼎鼎大名的清官,近年來聲名驟起,有直追盧太傅地架勢。如今盧太傅請辭閑置,再處置了百姓口口相傳的“史青天”,除非端木興立意要做個遺臭萬年地昏君了。

“青卿怎麼看這個人?”端木興把問題拋回去。

“博名而已。”

端木興剛要點頭同意——史剛的奏疏全是罵人,看著全占理兒;可細一想卻什麼也沒說,所謂建議都是道貌岸然大道理罷了。青嵐卻又話鋒一轉,道:“不過這個人臣卻是極為敬佩的,聽說史家家徒四壁,連做菜的油鹽都買不起。為了名聲忍一時容易,忍上一輩子卻不是常人可以做到的了。”隻是史剛如此,不僅連累了老母年紀一把要到街上去撿拾剩菜,六歲幼女也因為被外人看見麵孔,絕食“貞烈”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