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華從崔貞出現的那一瞬就像失了神, 眼睛完全不受控製, 緊緊地追隨台上那道身影。
崔貞來到立式話筒前, 她還什麼都沒說, 隻是稍稍彎下身。湊近話筒, 身邊的那位控場力相當不錯的男主持瞬間氣勢全無。
Russo&Palrh的定製禮服, 向來出了名的難穿, 沒有削肩細腰的秀美身材,沒有一定的獨特氣場,隻會被衣服反襯得灰頭土臉。但是在崔貞的身上, 這傳說中很難撐起的禮服卻是如此的乖順服帖。精巧的刺繡長裙,細致到每一個角落的細節設計,融合了璀璨與仙氣的薄紗裙擺, 完美貼合了崔貞曼妙高挑的身材。
曾經有一個世界級的設計大師說過, 崔貞身上,既有溫婉內斂的古典美, 又矛盾地包涵了簡約大氣的現代美, 當一件時裝有幸穿到她的身上, 並不是衣服襯托了她, 而是她的氣質使那件幸運的衣服光彩奪目。
這個說法, 一直到今天, 都沒有人置疑。
崔貞抬眼,環視全場,她在找一個人。隻是一眼環顧, 她就找到了, 在密密麻麻的萬千座位中,那個人坐在並不顯眼的地方,卻被她的目光準確捕捉,更加美好的是,她也同樣在注視著她。
崔貞覺得,她寂靜了很久的心,又開始跳動,她深深地凝視著崇華,她仍然是記憶裏的那個樣子,乖巧,可靠。
似乎隻過了短短片刻,又似乎有十年漫長,她壓抑心頭的滾燙,對著話筒,彎了彎唇角:“好久不見了。”
短短五字,卻讓崇華猛然間有一種想要落淚的衝動,她甚至不知道這種酸楚從哪裏來。
瞬間現場如永夜般的寂靜,緊接而來的是雷鳴般的掌聲。崔貞出國將近一年,期間很少有她的動態,對國內的觀眾來說,的確是好久不見了。
而崇華一動不動,周邊的一切都與她無關。她隻顧著牢牢地鎖著崔貞,目不轉睛地凝視。她什麼也聽不到,什麼都顧不上,隻能看到舞台中心的那個人。
這個寬闊的會場仿佛隻剩下她們兩個。
一個在台上,一個在台下,兩個人隔著不近的距離,目光卻穿過人群,隔空相遇。
就像有一條神奇的線,連在她們之間,那條線,看不到,摸不著,又如宿命一般消磨不去,也許,連接她們的,就是宿命。
穿越時間,都無法逃脫的宿命。
崇華深深地感受到這種奇妙的宿命感,隻是她不知道這種感覺究竟從何而來。
主持人說了什麼,大家都輕笑起來。
名字被叫到的時候,崇華仍然深陷在那種奇怪的感覺裏,為什麼她會覺崔貞那麼熟悉?她之前也看過她的作品,也在雜誌報紙網絡上不止一次的見過她的照片,可是從來都沒有現在的這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鏡頭移到這邊,鄭嘉麗忙推了她一下:“崇華!”
崇華愣愣地看向她:“幹嘛?”
見她這完全在狀況外的模樣,鄭嘉麗無奈笑了一下:“你獲獎了,快上去。”
獲獎?崇華還沒反應過來,木木的轉頭,水汪汪的眼睛睜得大大的,像隻茫然的小狗。鏡頭給了她一個特寫,周圍響起善意的笑聲,主持人憋不住笑地說:“崇導,再不上來,就不讓影後給你頒獎了。”
影後?崇華將目光轉回到崔貞身上,崔貞也在看著她,她與她對視的眼眸中,有著暖融融的笑意。崇華卻在那一瞬間回過神來,她現在在頒獎現場,她為她人生的第一個電影獎項而來,而崔貞,再熟悉,她也隻是個陌生人,是跟她毫無交集的陌生人。
崇華微不可見地皺了下眉頭,為自己剛才的失神不滿。
她摸了下兜裏的獲獎感言,從容地站起來,對鏡頭露出一個完美無瑕的笑容,又轉身,雙手合十,向在場的來賓和觀眾致意。
主持人見她在短時間內就找回感覺,不禁大大鬆了口氣,雖然不知道影後為什麼指名要給最佳新導演頒獎,可若是因為獲獎者狀態不佳招了罵,他也少不了吃掛落。
最佳新導演並不是一個電影節最重要的獎項,在今晚,卻因崔貞的到來變成最受人矚目的一個獎項。
這無疑會讓公眾更深刻地記住她,從這個角度來講,她也得謝謝崔貞。崇華心想,隻是這麼一想,一個怎麼都避不開的疑問冒了出來,為什麼崔貞會給最佳新導演頒獎?這麼重量級的嘉賓無論如何也該配個同樣重量級的獎項,而不是……
崇華疑慮重重,她走上舞台,仍舊維持著高興優雅的微笑,隻是在麵對崔貞的時候,不由自主地更客氣了一點。
客氣,有時候意味著距離。
主持人伴著隆重的音樂在念評委會對最佳新導演的評語,一個個褒讚的詞彙用各種形式組合加諸到崇華和她的電影上。
場上的掌聲此起彼伏,崔貞接過獎杯,交到崇華手裏,並與她握手。崇華隻碰了一下,就縮回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