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麥傑之死(1 / 3)

第八章麥傑之死

孫祥使勁摳了摳自己的耳朵,以為是在緊張狀態下出現的幻聽,他自嘲地幹笑了一聲,轉身向外走去。

驀地,四五個人的聲音一起響起來,有男有女,有高有低,但語意之惡毒,一個賽過一個。

有人說:“要他的女人和孩子都去死,死得越難看越好。讓他後半輩子都在傷心絕望中度過。他惹了老娘我,又不肯娶我,那就讓他生不如死好了。”

有人說:“要所有官職比我高的,都案發犯事,全都逮去坐牢,年輕點的挨打、受刑、被虐、遭群毆,最後直接死在裏麵或是弄個半殘疾……老的那些,不用抓他們,審訊一陣後就放出來,財產全部充公,讓他們餓死在街頭。這樣,所有權力都集中在我手裏,我才是這裏的老大……”

有人說:“讓家裏人都去死,讓反對我的人都去死,這樣世界一下子就清靜了,我想幹什麼都行。要不,讓他們都變啞巴、變傻子,隻要不幹涉我的生活就行……”

有人說:“讓我老婆這個蠢女人去死,意外死,還能賺一筆保險費。她這麼老,這麼醜,偏偏陪在我身邊,像個老巫婆一樣,怎麼配得上我?讓她死,我就可以把寶貝安妮娶回家了……”

孫祥這次能夠確定了,聲音來自牆壁背麵。他走過去,掉轉小刀,用刀柄在牆上一聲聲敲打著,尋找可能存在的暗門。以前做小偷時,他經常用這種方法找到失主藏在牆內的保險箱。

很快,他就發現了牆的最右側有一塊一米半高、一米寬的區域聲音異常,並且迅速找到了白色牆皮掩蓋下的暗門。

“你在找什麼?”他的背後響起了艾月青的聲音。

他回過頭,看到艾月青提著一盞充電燈,靜靜地站在地下室入口處。雖然這裏很冷,艾月青卻隻穿了一件棉褸,上麵露出白皙光滑的脖頸,下麵露出潔白的小腿和纖細的腳踝。再向下,是一雙繡著團花牡丹圖案的拖鞋。

“我聽到一些聲音,如果打開這扇門,就能知道那些聲音是誰發出的。”孫祥老老實實地回答。在艾月青麵前,孫祥始終感到緊張,因為在他看來,兩個人的社會地位相差太大,自己是不配跟對方平起平坐的。

“那些事跟你無關,走吧。”艾月青向側麵讓了讓,聲音平靜,不帶一絲煙火氣。

孫祥定定神,垂著頭,斜瞟著艾月青白玉色的腳踝,沒有挪步。

“走吧。”艾月青又說。

“我知道……你一定在秘密地進行一些事,不管那是好事還是壞事,我都願意幫你。雖然我沒有錢,也沒工作,不過我是真心想幫你的。別的男人都像張慶那樣,是為了得到你的身體,可我不一樣……我跟別人不一樣……”孫祥鼓起勇氣開口表白,結結巴巴地,把自己心底的話都說了出來。

每次在對麵窺探這裏,他都會把艾月青想象成放蕩不羈的小蜜,被大款包養著,在床上供人糟踐虐待著,與這個社會上最下賤的“站街女”沒什麼不同。看到臥室裏上演的春宮好戲時,他也會乘興罵上幾句“婊子、臭女人”之類的話。不過,當他真正麵對艾月青時,總覺得她身上有種“出淤泥而不染”的孤傲之氣,仿佛夏日裏湖麵上高挑的蓮花,亭亭玉立,卓爾不群。在這種完全矛盾的看法驅使下,他實在無法弄清艾月青究竟是什麼樣的人。

“他叫張慶?”艾月青低聲問。

孫祥趕緊點頭:“是是,是叫張慶。我們是老鄉,都是小偷,可他混得比我好,又練過武術,除了扒竊外,經常接一些打打殺殺的活兒。”

他們在這裏談論張慶,就像談論一個無關緊要的路人,而不是死在鍾擺之下的那個色鬼。

“你殺了他,後悔嗎?”艾月青的鼻音加重了,聽上去更加感傷。

“是有一點後悔,不過他那樣對你,我必須那樣做。誰對你不好,我就……殺誰!”孫祥體內忽然充滿了勇氣。原先的他,是個膽小而怯懦的人,像生在陰溝裏的老鼠,隻敢在沒人的地方發發怨恨,一到公開場合,別人一嚷嚷,他就先了,完全變成了軟蛋。這一次,當著艾月青的麵,他猛然覺醒了,告訴自己不能再和從前那樣。

“你是個很勇敢的人,我很欣賞你。”艾月青由衷地說。

孫祥興奮起來,被自己愛著的人稱讚“勇敢”,對於他而言還是第一次。

“我的確是在做一些背著人的事,隻能偷偷進行,如果你肯幫我,是再好不過了。為了表示感謝,我可以付給你一大筆錢。事成之後,我甚至可以隨你一起走,離開島城,在另外的城市裏開始新生活。”艾月青走過來,在距離孫祥隻有三步的地方停下,然後深深地凝視著他。

孫祥聽到“隨你一起走”,激動得幾乎聲淚俱下:“那樣……那樣真是太好了,我願意為了你赴湯蹈火,兩肋插刀,但你不要騙我……千萬不要騙我……”

他伸出右手,哆哆嗦嗦地探向艾月青的臉。他做過同樣的夢,害怕這一次也是春夢一場。

艾月青也伸出手,溫柔地握著孫祥的手,牽引著,放在自己的臉頰上。

“這不是夢,這不是夢……”孫祥喃喃自語著,兩行眼淚控製不住,撲簌簌地落在前胸衣服上。

“這當然不是夢,在這個物欲橫流的城市裏,很少有像你這樣的老實人。老實人不該總是吃虧,必須得到回報。下麵,跟我來吧,看看我在做的事,歡迎你的加入。”艾月青走向牆角,在牆麵上輕輕一按,剛剛孫祥發現的暗門就打開了。

門一開,潮濕氣撲麵而來,其中又夾雜著幾十個人惡毒的詛咒聲。

“來吧,我們現在是朋友了。”艾月青向裏麵指了指。

上午九點,關風與柳欣一起去辦公室。所有同事都圍上來問候柳欣,並且意味深長地衝著關風擠眼睛,做鬼臉。

關風不喜歡這種氣氛,便走出辦公室抽煙。在島城,辦公室戀情夭折的例子屢見不鮮,公安係統也未能免俗,無論是市局還是各支隊,都有同樣的故事發生。昨晚,他和柳欣各自回房睡覺,並沒有順理成章地有肌膚之親,同事們的想象力未免過於豐富了。

就在這時,他接到一個沒有來電顯示的電話,竟然是那位大師打來的。

“關風,你好大膽,竟然弄了假的還魂玉來騙我!我給你二十四小時,把真的玉找回來給我,否則你就等死吧!”大師暴怒的聲音傳來。

關風一愣:“假玉?”

大師的聲音瞬間拔高:“當然是假的!你在殯儀館裏調了包,引著我在城裏兜圈子,以為這樣就能騙過我?”

關風頭腦中急速盤算:“不對,玉是殯儀館的管理員弄到的,那人是從荷姐脖子上揪下來的,沒有經過第三個人的手,也不可能被調包。既然這樣,又何來‘假玉’之說?”他幾次看過還魂玉,對它的樣子記得一清二楚,如果被調包,應該能立即識別出來。

關風冷笑了幾聲,沒有回應對方的質詢。

大師更生氣了:“關風,我昨天對你手下留情,希望你能在我的火氣徹底暴發前拿回還魂玉,乖乖交到我手上。那樣,我就當這件事沒發生過,你走你的陽關道,我走我的獨木橋,彼此井水不犯河水。”

關風回答:“你留情?不,我不想感謝你,隻感謝我的搭檔柳欣。沒有她,我才真的會死。閣下想要真的還魂玉,就來經偵支隊找我吧。”

說完,他就掛了電話,根本不管大師要說什麼。

現在,他的大腦高速活動起來,把昨天發生的事一點點連起來,按照時間順序排列妥當。然後,他將荷姐說過什麼、做過什麼都仔細地與時間軸對應起來。他發現,荷姐那塊還魂玉始終隨身帶著,不時地拿出來摩挲幾下。也就是說,從市西區花老太太家出門開始,玉就在她身上,就算殯儀館的管理員想調包,倉促之間,根本找不到相同的東西。唯一的解釋就是,從荷姐帶病下車到送往殯儀館的路上這段時間內出了問題。

他苦苦思索,找不出解決辦法,急得雙手撓頭,滿肚子火氣無處發泄。

柳欣推門出來,端著咖啡送到他麵前,臉上帶著甜蜜的微笑。情竇初開的女孩子被別人追問秘密的時候,總是又羞澀又快樂的,怎麼掩飾都掩飾不住。

“同事們都在開玩笑,真是……馮局在辦公室裏打電話安排你收留我的事,他們都聽到了,然後整個經偵支隊都……”

關風長歎一聲,接過咖啡。

“出什麼事了?”柳欣察覺到他情緒不對。

“剛剛我接到了那位大師的電話,他說還魂玉是假的,還說是我調的包,故意引著他兜圈子。我在想,出現這種狀況,是不是還魂玉的靈氣消失了,所以他才誤認為是假的?”關風把所有的可能性都考慮進去了,才會做出這樣的非正常解釋。

柳欣也感到十分驚訝,她本以為關於荷姐和還魂玉的事到昨晚就畫上句號了,不料又生枝節。

“我們對於還魂玉知道得很少,甚至不如麥傑多。我打個電話給他,再問一下?”柳欣問。

關風點頭:“我來打吧。”

他撥了麥傑的號碼,但是電話響了十幾聲,卻始終沒人接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