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淚水晶瑩(2 / 3)

8·16嚴打之後,沈陽的黑道也重新洗牌,新生代的流氓迅速崛起,當老一輩的流氓於八十年代末紛紛從號子裏放出來的時候,他們發現世道變了,社會上已經沒有了他們的立足之地。當然,僥幸逃過8·16劫難的大流氓也有,而且經過了洗禮的他們,變得聰明了許多,心態平和了許多,他們終於明白了一個道理,要想真正在江湖上立於不敗,必須要有很硬的後台正是這些人,開啟了黑社會的先河。

成名多年的白東方,憑著積聚的黑道人脈和名氣,讓他在回歸沈陽後如魚得水,很快就拉起了自己的隊伍。日後在沈陽呼風喚雨的吳孝南、吳炎峰哥倆,都是那時白東方團夥的骨幹。當然也少不了吳瘸子,那時他已經成功把白東方的案底給徹底銷掉了。事情很簡單,市局破獲了一起連環強奸案,結果那個罪犯在看守所裏查出患了晚期肝癌,於是吳瘸子給了這個強奸犯家屬一筆錢,剩下的事情則由葛守富來具體操作,反正最後強奸犯把白東方的所有罪名都背了,身負多條人命的白東方從此成為了清白良民。

白東方在工人文化宮開辦的遊藝廳,哦不,準確的說應該是賭場,生意也相當的火爆,節假日的時候甚至要排隊等候才能玩上一會兒。當時中國還沒有法律法規來約束這種變相的賭博行為,所謂的遊藝廳,一開始其對口的管理部門是竟然是文化局,這讓人有點不可思議。無論是麻將機還是撲克牌機,沈陽人都管它們叫“牌機”,時間稍長,白東方得了個“牌機”的外號。上點年紀的沈陽人,對這個名字應該不陌生。

1988年和1989年前後,沈陽有點名氣的流氓團夥少說也有幾十個,至於有多少人在道上混,就沒法估計了。這些團夥中能稱之為黑社會的還沒有,但是白東方重回沈陽立棍,可以說翻開了沈陽黑道的嶄新一頁,他重新組織的團夥承前啟後,繼往開來,算得上沈陽真正意義黑社會的開山鼻祖。

首先,憑著吳瘸子和葛守富的關係,白東方團夥有了過硬的保護傘做靠山,一般情況不會被警方打擊。第二,白東方開辦的遊藝廳生意火爆,日進鬥金,這就有了經濟基礎,遠遠比一般的流氓團夥有錢。第三,組織嚴密,管理規範,分工明確。白東方團夥核心成員有四個人:白東方、吳瘸子、吳孝南、吳炎峰。白東方以前的弟兄,這時在沈陽的沒幾個,當年白東方團夥有四五十人,但過了這麼多年,抓的抓,走的走,死的死,殘的殘,狠角一個也沒剩下。但這不要緊,別忘了,陳青梅可是陳青龍的親妹妹,當年陳青龍的兩個結拜兄弟吳孝南和吳炎峰,經陳青梅介紹加入了白東方團夥。這哥倆是絕對的狠角,絕對有殺人的膽量,當年也是稱霸一方的大流氓。吳孝南和吳炎峰於1988年初剛剛從大北窯監獄放出來,正在困頓落魄之際,白東方伸手拉了他們一把,讓他們倆召集了些弟兄,在工人文化宮的遊藝廳看場子。

白東方這個人,能在黑道上成功,靠的不單單是心狠手黑敢殺人,他名聲的獲得,更多是因為他這個人仗義。當年他一把利斧滅人滿門,為的是替父母報仇,雖然為國法不容,但於情於理,他都是站在正義一邊。後來他路遇吳瘸子被紅衛兵批鬥,又出手救了吳瘸子一命,更是有點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俠客風範了。再後來他做的許多事情,比如為報陳青梅救命之恩,主動退出沈陽黑道,不惜血本替魏巍疏通關係,以及協助劉湧跑路去廣州等等,其出發點都是基於一個“義”字。或許,他的內心深處,崇尚的就是梁山好漢那種替天行道、快意恩仇的“義”。就算是白東方的死敵,提起他時,都不得不承認他是條好漢。

什麼叫命運?我是這樣理解的:命者,先天之稟賦也;運者,後天之選擇也。兩者相加,合稱為命運。人不能選擇自己的父母,不能選擇自己長啥樣,但是走什麼樣的路,人還是有一些選擇的餘地的。所謂選擇即是命運。而人的性格和觀念,往往決定了人選擇什麼樣的道路。按照白東方的性格,若放在古代,放在盛唐或者南北兩宋,毫無疑問,他將會成為那種真正意義上的大俠,說不定梁山好漢就是一百零九位了。但是,他真的不適合混黑社會,如果他不能適時做出改變,那他必定要被未來所淘汰。隻可惜,白東方還沒來得及去選擇蛻變還是堅守,他就以一種無可奈何的方式退出了江湖。

在我們每個人做出選擇的同時,也在被自然、被社會所選擇。物競天擇,適者生存,這就是規律。

我本人是真正接觸過黑社會的,而且不是一個地方的黑社會,我對黑社會的評價是:殘忍狡詐、貪婪暴虐、無信無義。隻要你是真正的黑社會,不論你本質如何,都必須學會這些,否則你根本無法在這條路上走下去。黑社會成員之間,是靠利益維係其關係的,所謂“義氣”、“兄弟情義”,純屬瞎掰,根本就不存在。文藝作品啊,是能夠直接影響人價值取向的東西,凡是鼓吹黑社會“兄弟義氣”的小說、電影、電視劇,都是極端不負責任的,特別是前些年的港台片,從《英雄本色》到《古惑仔》係列,都在嚴重美化著黑社會、毒害著青少年。在此,也鄭重告誡年輕的朋友們:請遠離黑社會,遠離江湖。

好了,扯遠了,下麵言歸正傳。

在工人文化宮的遊藝廳雖然是白東方一個人出錢開的,但他卻給了吳瘸子四成的股份,吳孝南和吳炎峰每個人也有一成股份。這在今天的人看來很難理解,但當年的白東方卻認為這就是“義氣”。

吳孝南負責看場子,吳炎峰負責收賭賬,而吳瘸子則在遊藝廳裏放起了高利貸。白東方這個團夥與以往的流氓團夥之間的區別在於,他們是一個經濟實體,他們這些人隻想多賺錢過上好日子,他們從不招惹是非,他們沒有“揚名立萬”這種華而不實的訴求,除非你威脅到了他們的經濟利益,否則他們是不會輕易對誰使用武力的。可即使是這樣,到了1989年,“牌機”的大名在沈陽仍然是家喻戶曉。

人怕出名豬怕壯,雖然白東方隻想做生意賺錢,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想踩著他肩膀成名立萬的人太多了,誌錚就是其中的一個。

誌錚和舒衛紅從白溝回到沈陽時,已經是1989年5月上旬。是年,這倆人都是二十歲的年紀,大概那個年代的孩子發育晚,所以他們還處在青春後期。這個時期的男孩子,荷爾蒙的過量分泌,使得他們異常好鬥、衝動,並且向往成功、渴望得到社會的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