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淚水晶瑩(3 / 3)

張愛玲說出名要趁早,盡管舒衛紅和誌錚都不知道張愛玲是誰,但他們和張愛玲想的一樣。

手裏有了槍,誌錚和舒衛紅的自信心極度膨脹,有點不可一世。一回沈陽,他們就連著搶了幾個賭局,手裏又有了幾萬塊錢。有了錢,倆人又開始燒包,帶著舒衛紅那幫子弟兄天天去盛京擺酒。某天晚上,他們一夥十幾個人剛剛在盛京喝完酒準備走人,舒衛紅那個叫馮春雨的朋友突然衝著從他們酒桌旁經過的一個人喊道:“哎!‘牌機’,你也來吃飯啊。”

“牌機”是白東方的外號。馮春雨經常去白東方的遊藝廳賭錢,時間一長也算是認識了。白東方聽見馮春雨喊他,回身點點頭,算是招呼,然後匆匆走了。白東方這天在盛京也擺了兩桌酒,請的都是醫院的大夫,因為陳青梅的老娘要動手術,按照慣例,是要請主刀醫生以及護士、麻醉師等喝酒並送上紅包的。

誌錚和白東方當年雖然交過手,但當時黑燈瞎火的,倆人誰都沒看清對方的相貌,所以他們誰也沒認出誰。此時誌錚隨口問馮春雨道:“這人就是‘牌機’?架子不小啊。”

“那是。白東方你不知道啊?黃瘸子的關門徒弟。現在是工人文化宮遊藝廳的老板,吳孝南和吳炎峰當年那是多牛逼呀,現在也跟著他混呢。”馮春雨說。

誌錚聽著,冷冷地哼了一聲,盯著白東方背影的眼睛突然殺氣隱現。他捅了捅舒衛紅,說道:“衛紅,今兒晚上咱把白東方削了咋樣?”

“咋削他?”舒衛紅抹著嘴上的油說。

“整死他完事兒唄。”誌錚說。

“你跟他有仇啊是咋的?”

“沒仇,過去不認識。就是看不慣他那得瑟樣,跟牛逼販子似的。”

舒衛紅還沒說話,馮春雨首先興奮地說道:“要能把‘牌機’削了,那咱們這一夥兒可就牛逼大了。聽說牌機有的是錢,最好還能敲他倆錢花。”

“削就削吧,有啥呀。”舒衛紅也說。

誌錚一夥人在酒桌上沒用兩分鍾,就已決定了白東方的生死,同時也選擇了他們自己的未來。

誌錚和舒衛紅帶著人出了酒店,在馬路對麵的黑影裏躲了起來,等著白東方。到了晚上九點多,白東方終於應酬完了那些外科大夫,走出了盛京酒店。這天白東方是一個人來的,喝完酒他還要去陳青梅家裏一趟,通報一下情況。

陳青梅家住在小二台子,也屬於皇姑區,距離盛京酒店很近,所以去的時候白東方沒坐出租,是步行去的。白東方在前邊走,誌錚他們後邊就跟上了。過了七八分鍾,當白東方走到一處鐵路涵洞時,誌錚招呼一聲,他們十幾個人衝上去把白東方圍住了就打。白東方沒有任何防備,身上也沒帶家夥,隻有抱頭挨打的份兒。忍著疼痛,白東方還大聲問是哪個道上的兄弟,想著要談一談。可誌錚並非是為了尋仇或者別的目的,單純就是為了揍白東方一頓,這就沒法談了,也沒什麼好談的。

黑暗中,白東方蜷縮起身體,雙手護頭,不斷地大聲詢問誌錚他們為什麼打人,是不是認錯了人。可是白東方喊著喊著,突然沒了聲息,原本護著頭的雙手忽然鬆開了,蜷縮著的身體也一下子伸直了。

“壞了!不是把人給整死了吧?”馮春雨首先住了手喊道。

馮春雨這一喊,其他人也都住了手。誌錚上前摸了摸白東方的胸口,沒動靜,又探了探鼻息,沒反應。誌錚罵道:“啥雞巴人啊,一打就死,跟紙糊的似的。”其實白東方並沒死,他隻是太陽穴上被人踢了一腳,休克而已。

這時一輛汽車從遠處駛來,雪亮的燈光刺的誌錚等人睜不開眼。馮春雨有點害怕了,他大聲喊道:“來人了!咱快走吧!”

誌錚沒吭聲,略一沉吟,他抓住白東方脖領子和褲腰帶,一使勁,像扛麻袋一樣把白東方扛在了肩頭,然後邁開大步就走。眾人也不知道他要幹什麼,隻得在他後頭跟著。誌錚也真不是一般人,白東方一米八三的身高,接近二百斤的重量,他扛在肩上仍然是健步如飛。沒用了五分鍾,他帶著眾人來到了南運河邊。

南運河是渾江支流,早年間那是多好的一條小河啊,記得1982年時,一米多深的河水,還能一眼看到河底的細沙,河裏邊魚鱉蝦蟹啥都有。可是到了1989年,南運河已經是一條不折不扣的臭水溝了,河水變成了深黑色,臭氣熏天,裏邊連癩蛤蟆都找不到一隻。正因如此,南運河邊也就人跡罕至,誰沒事去聞臭味呢?

誌錚把白東方往河邊的沙地上一扔,對眾人說道:“來唄,大家夥一齊動手,每人紮他一刀。是死是活看他自己的命。”

這天算上誌錚和舒衛紅在內,在場的一共是十一個人,聽了誌錚的話,除了身背命案的舒衛紅外,其餘的人都嚇壞了。這幫人一直以來都是不入流的小偷、毛賊,打架的時候能拿把三棱刮刀就算牛逼了,而且就算拿著三棱刮刀也多半是虛張聲勢嚇唬人。

過了半晌,馮春雨首先說道:“誌錚,別開這種玩笑。咱快走吧,這兒賊他媽臭。”

誌錚一聲冷笑,喊了嗓子:“衛紅!”

舒衛紅也不說話,直接拔出腰裏插的一把三棱刮刀,毫不猶豫地在白東方心口紮了下去,白東方的身體一陣抽搐,但他人仍然沒能清醒過來。舒衛紅把滴著血的三棱刮刀塞到馮春雨手裏,說道:“狗蛋,別犯慫,像個男人,別丟咱哥們兒的臉。”

握著三棱刮刀,馮春雨的手微微顫抖,他從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去捅人,他的夢想是偷幾百輛自行車,然後都賣掉,當個萬元戶。可是舒衛紅的話,又讓他左右為難,這一刀要是不紮,隻怕自己這輩子就不是男人了。這道題,該怎麼選?猶豫之中,馮春雨額頭上滲出了冷汗。

見馮春雨猶豫不決,誌錚拔出了他的五四手槍,“哢嚓!”推彈上堂,然後對準了馮春雨的麵門。

“你要幹啥啊誌錚?”馮春雨慌了。

“你不紮,今天就崩了你。”誌錚的語氣冷酷而堅定,誰都相信他不是在嚇唬人。

“衛紅……衛紅……”馮春雨求救地看著舒衛紅。

舒衛紅輕蔑地一笑,然後狠狠扇了馮春雨一耳光,說道:“狗蛋,我問你,你是男人不?”

此時的誌錚和舒衛紅就像是兩個心理學家,一個恐嚇,一個激勵。黑暗中的馮春雨感覺無路可退了,他終於抓狂了,三棱刮刀“嗤!”一聲插入了白東方的胸口。白東方仍然是一陣抽搐,仍然沒能蘇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