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淩漓和夜嬈此時正並肩走在一條林蔭小路上，這裏直通霜痕湖，過了那湖，再走片刻，便是冷宮了。銀月幫夜嬈易過容後，自己卻怎樣也不願摘下麵具，更不願身著女裝，隻得將昨夜之事細細與夜嬈盡訴，然後獨自留在漓華宮。
冷宮處於整個皇宮最偏僻的位置，所以這條路在一般情況下是無人經過的。
不屬於夏季的寂靜蔓延著，卻蓋不住他們整齊而輕巧的腳步聲。
楚淩漓淡笑著望了望藍澄澄的天空，輕鬆的吐出一口氣，帶著些陽光的味道，“這感覺真好，是不是？”
悠然的仰起頭，夜嬈似笑非笑，“是啊，在皇宮很難找到這樣安靜的地方。”可當那一片淡藍映入眼瞳，她卻覺得心悸然一痛，神誌有瞬時迷離與沉鬱。
————“等忙完了這一陣，我再帶你去看大理的楓葉和南疆的雪鬆。”
————“嗯，一言為定。”
夜嬈低歎一聲，顧盼這高牆瓦礫，幽幽深宮，心中悵然。昔日的承諾，不知道他還記不記得？
楚淩漓凝視著夜嬈那深邃憂鬱的眼神，落寞的笑了笑，他指的感覺並非夜嬈所說的那麼簡單，“如果這條路永遠走不完，該有多好。”
側偏過頭，夜嬈把思緒拉了回來，“你難道不想見到你母親麼？”
眼中閃過一絲慌亂，楚淩漓問道，“你怎麼知道的？是……二哥告訴你的麼？”自從與她相識以來，他隻字不提自己的身世，從潛意識中，他深深排斥著自己是一個瘋了的宮女所生的事實。
“不。”夜嬈搖搖頭，她與二皇子在一起又怎敢提及七皇子，上一次的事情，險些害得他喪命。她隻是通過楚淩漓一些零零碎碎的眼神中猜到的。隻是，他為什麼剛剛在漓華宮都不願提及此事呢？
夜嬈想了想，輕柔地問，“提到她，你會覺得難為情是嗎？”
聽到這話，楚淩漓全身一僵，驚歎夜嬈心思的敏銳。半晌，他才誠實的點點頭，眼中閃過些許的傷感。
見楚淩漓對自己並不隱瞞，夜嬈才敢繼續深入，“而且，你也怨恨她，為什麼給了你生命，卻不給你像其他孩子一樣的幸福？是不是？”
這樣貼切的描述令他又是一愣，簡直句句正中心坎。楚淩漓垂下眼簾，一時間，無語凝噎。
夜嬈看著他，明了似的笑了笑，一邊默默地陪著他走著，一邊靜靜地說道，“以前，我也對我娘有這種感覺，我總覺得自己從未得到過母愛……但就在昨晚，我看到娘為了我的死暗暗垂淚。雖然隻是一滴眼淚，但卻讓我知道了我在娘心中有那麼一個位置。”
一邊說，她一邊把手扶在了心房上，滿臉的滿足。
“雖然我們不知道你娘是不是真的瘋了，但她懷胎十月生下了你，就說明她一定是愛著你的。她一定也把你放在了她心上一處非常重要的位置上。”
“是嗎？是這樣嗎？”楚淩漓迫切的想得到夜嬈的肯定，仿佛她這一點頭，他的疑慮與糾結就能遠去了似的。
眸子裏閃著亮光，夜嬈笑道，“當然是了。”
看著這樣的笑魘楚淩漓久久不能回神，她的臉此時是平凡的，但那兩個甜美的酒窩卻是像鑲嵌在腮邊一般。
怔忡了片刻，欲伸向她臉邊的手偷偷攥成了拳，楚淩漓輕輕轉過頭，加快了些腳下的速度。
木然向前張望一眼，楚淩漓似是隱隱看到了這條路的盡頭，百感交集在心。自己命不久已，讓她知道自己的心意，好嗎？
見著楚淩漓的秀眉皺在了一起，夜嬈以為他還在為自己的身世所擾，不禁關心地問道，“在想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