攢擁的車隊沿著榮城的夾道緩緩而行,夜嬈獨自一人坐在一個寬大的馬車裏,待得久了,難免有些憋悶,她順手掀開車簾的一角想透透氣,這才發現自己已然在不知不覺中進入了皇宮。
頭向天空中半仰,秋天的繁星果然是四季中最明亮的,這裏的風致永遠能奪引她的視線,天地之間一切華麗被它們渺小成荒蕪的一線,卻在悄然間浩遠了淳樸與真實的魅力。
這時,她腦中不禁想起了七皇子的那句話‘嬈兒,我發現你鍾情於廉價的詩意。’那時的她笑著搜索著他的眼眸,清澈中沒有半點兒嘲諷與挖苦,而是充滿了一種相惜相知的共鳴。
他們並肩相依在皇宮的金碧輝煌下,她可以毫不避諱的回應他,“星星就像是窮人的珍珠,淩漓,你看咱們現在比整個皇宮都富有了。”
這話,她隻會對楚淩漓一人說。而他對此情此景或許會一直記得,或許轉身就忘。不過對夜嬈來說,他們在一起的沉默與平靜,經過時間的沉澱反而變得越來越清晰。
她猶記得淡蒙的月色下,那個如仙一般的男子清雅撫琴,宛如一尊遺世獨立的神像,出落紅塵之中,卻淩駕天地之外。
她承認,對他,不止一次心動過。
在書房中,在林蔭小路間,在偶爾的四目相視之中,她會和他有種心意相通的感覺,她甚至想就那麼抱住他瘦弱的身軀,傾盡自己的一切給他安慰,給他保護,讓他不再有傷痛。
可每到這個時候,二皇子那種霸道的溫柔,隱藏在冰峰下的火熱,又將她拽離那種吸引,於是困惑就這樣被埋在心底,成為了一個謎。有時人的感情還真的是說不清楚的東西,它甚至比細雨更加輕柔,比尖刀更加鋒利,比清風更加沁人,比火海更加灼人。它神聖的可以拯救一個幹枯的靈魂,卻也可以在瞬間變成殘酷的惡魔。它難以左右,看不到永恒,也許,感情就是因為這樣的虛幻,才使人義無反顧。
就在夜嬈神遊之時,耳畔傳來一陣細碎的馬蹄聲,緊接著是一個男子的聲音,“教主,請步行至前殿。”
夜嬈自然的回過神把視線轉向他,微笑著點了點頭。
對於楚殷的出現,她並不驚訝,這個男人想辦到的事,總會有他的辦法。再來,天朝皇子接待蠱教教主,天經地義,沒有人會懷疑到什麼。
視線剛剛掃過了一圈,從遠處望去馬車所到之處一排排的太監宮女跪了一地,這種場麵大抵會顯得誇張了些。
這其中有些年長的宮女太監會偷偷的抬起頭來,當年的蠱教教主雖是男子之身但驚豔之感即使過了那麼多年,依舊覺得清晰可見,不知道這位新的教主又會是怎樣的風華絕代。
正在沮喪無緣見到廬山真麵目的時候,剛好一雙白皙的玉手從車中伸出……
本想扶住門邊,卻不期而遇到了另外一隻手。夜嬈舉目四望,發現道上的很多官員正注目著自己這裏。於是,她莞爾,把手搭在了楚殷手上,慢慢踏下車來。
在完全落地的一霎那,她聽到了不少人倒吸冷氣的聲音。
沒有想到自己會有這樣的一天,以這樣的姿態出現在那麼多人麵前,今夜的她儼然一個異族風情的女子,過分黑亮的雙眼,長長的睫毛向上微微的卷起。眼角邊的兩顆金色朱砂,宛若淚痕,卻更顯得異媚非常。
除了一雙瞳眸,她麵上的其他輪廓全部都用紅色麵紗掩蓋,更增添了一種神秘之美。
“謝謝。”優雅的收回手,夜嬈出聲回應,不過,完全是一個陌生女子的聲音,口中的變聲器儼然幫了她一個大忙。
楚殷回給她一個禮節性的微笑,然後與夜嬈並肩緩行,向前殿走去,“兩日不見想我了麼?”他還是忍不住開口問道。
夜嬈心中一笑,麵上卻從容應對,“想了。”
楚殷一愣,“有多想?”
“想得都快想不起來了。”麵紗下微微勾起唇角,夜嬈覺得跟他相處並不那麼困難。
就在這時,她感到楚殷正在灼灼的看著自己,側過頭,她沒有停下腳步,隻是快速的掃了他一眼道,“三皇子,開個小玩笑而已,不用這麼記仇吧?”
低低的笑了幾聲,楚殷的眼中透著曖昧的光芒,“在我記憶中,這是你第一次用這種語氣跟我講話……這讓我有點惶恐。”
“那看來以前……三皇子對我的意見真的很大。”淡淡的笑聲,讓楚殷覺得夜嬈今日的態度有種說不出來的奇怪。
“你……不會是因為我送你那隻信號彈的原因吧?”
“什麼意思?”夜嬈有些吃驚,他怎麼會……知道自己是因為這個對他有了一番新的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