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好,她變得......”話說到一半,拓跋彌便意識到自己又要溜口,忙忙打住,笑嘻嘻道,“無歡還是先前那般,好得很!”
拓跋範敏感地覺出他有些話沒有說出來,也沒有繼續問下去,撣了撣袍袖,看著前麵那個站著不動的黑影,道:“那走罷!別讓皇兄等著急了。”
兩個人並排走著,又聽拓跋範的聲音若有似無,緩緩飄進了耳朵:“你這般作弊,讓無歡代寫賦文,若讓父皇發現,便不怕給她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拓跋彌心中一動,他從未想過這個事情,還會連累無歡,反正隻是一篇賦文而已,父皇即使發現了,以無歡在姚皇後麵前的得勢,也不會把她怎麼樣的。
想到這裏,他笑著答道:“怕什麼?大不了到時候,我一力擔下,又有何不妥?”
拓跋範卻是站住,正色道:”於你來說不是大事,於無歡來說,卻是欺君之罪,三皇兄莫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
拓跋彌當然沒有想到這麼多,聽到拓跋範的話,不免也思量一番,才道:“那我不讓她寫了,回寢殿讓小李子寫去。”
“李易銘?他不過是一個宦者,雖然肚子裏有一些學墨,寫出來的終是上不得台麵。你又不是不知,這回野獵,是和宋使一行去的,明日裏,怕是得當著宋使的麵,一一過眼,皇兄就不擔心丟了我朝顏麵,被父皇處罰?”拓跋範難得和他說了這麼多話,倒是點醒了拓跋彌,看來,這篇《獵賦》做得怎樣,還關係重大。
拓跋彌又開始著急上火,急問:“那怎麼辦?”
“一會兒,隨我去大皇兄寢殿,有我和皇兄幫你把關,倒是不出彩,也定不會讓你出醜。”拓跋範繼續前行,落在後麵的拓跋彌輕籲一口氣,緊跟著追上去。
是日,鬱歡見拓跋彌並沒有來,自己又要出宮去西山,找尋姚皇後所說的那名老宦者,又恐自己走後拓跋彌找不到自己,便將寫好的《獵賦》交予叱木兒,托她轉給拓跋彌,才放心離開。
卻說這一篇《獵賦》,拓跋嗣本意是想於宋使麵前顯示皇魏漢學淵承深厚,並不比劉宋差,因此,便同意宋使之請,集了眾皇子臣工於禦殿,公開品校。
“陛下,聽聞四皇子殿下是除大皇子殿下之外,諸皇子中學識較為淵博之人,本使現在便想見識一番,不知陛下準不準?”宋使的屁股還沒挨著坐榻,便先奪其勢,朗聲道。
“哦?範兒如此出名麼?”拓跋嗣撚須一笑,眸光卻是一凜,他豈能不知宋使打的什麼算盤?劉宋自詡承晉之漢學正統,自是不屑與邦國談論此道,不過,他既已提起,便是存了心要給難堪,這在兩國邦交中倒是不鮮見,隻不過,一上來就挑自己的皇兒露臉,當真是過分了些。
崔浩上觀天文,下知地理,當屬皇魏文中翹楚,拓跋嗣原本打算讓他先露了臉,以期震住宋使一行人等,卻不想他不提崔浩,反倒將矛頭對準皇子們,不免有些擔心。此時,崔浩作為謀臣自也在列,不露聲色一瞥,見大皇子拓跋燾眸光朝自己移來,遂起身請命:“陛下!臣等也想和宋使切磋一番,不知宋使可否賞臉?”
拓跋嗣滿意地一笑,把目光投向下麵客座,問:“不知宋使意下如何?”
宋使是個老狐狸,出使多國,圓滑如珠,世故似油,且能不知這點伎倆。他坐於榻上,並不起身,嗬嗬一笑道:“崔祭酒高抬本使了?誰不知祭酒大人名冠天下,本使不過是文為成武不就之人,怎能和祭酒大人相提並論?此事,萬不能答允。”
一番話說得既抬了崔浩身份,又拒絕了他的提議,明裏是把自己貶了,下一步卻是要與皇子們相比,又將自己的身份抬高了不知多少,卻叫人不得推拒。
拓跋範今日並沒有像往常那般著了漢人衣袍,卻將一身本族的褲褶衣衫穿出了別樣的味道。他的身形與拓跋燾本不相上下,因之多了幾分儒雅的溫和之氣,更叫宋使喜歡幾分,自己起意提起他來,一方麵是想壓他們一頭,另一方麵,卻是因為他的這份溫雅。
“既如此,父皇便準了宋使之請,兒臣先獻上自己拙作,拋磚引玉。”拓跋範一派風清木秀,絲毫沒有在意宋使的挑畔之舉,主動站起來,隻想自己作了出頭鳥又何妨,還有大皇兄拓跋燾在,總不會讓宋使那邊得了便宜去。
待殿中尚書段霸將拓跋範的《獵賦》念完,便是一番引經論據,清談互駁,煞不熱鬧,宋使也暗暗心驚,道這拓跋範當真是不負文名,由衷讚道:“四皇子殿下這篇賦,甚得人心,字字句句都出彩,不錯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