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榮烈,你可知你犯了死罪?”石板師爺首先打破沉默。

“尚未過堂,石先生怎麼就敢給老夫定案?”

“依《大清律例》,抗糧聚眾,或罷考、罷市至四五十人,為首者斬立決。如哄堂塞署,逞凶毆官,為首者斬首示眾。您大鬧縣衙聚有數百人,還想要這顆腦袋嗎?”

吳榮烈仰天長笑:“請問石先生,我此番是抗糧嗎?是罷考嗎?是罷市嗎?黃梅父母官的稅糧雖高出官例數倍,咱們平陽子民一升一勺未敢少交,一分一厘不敢有違。雖是聚眾,但黃大人侵蝕多收、擅抬穀息、私設戥頭,又於正賦之外巧立名目也是昭然事實。黃大人親手寫的按例交賦的告示可以為鑒。我吳榮烈便是因此革了功名,受了枷責,也不枉為鄉民做一件千古留名的實事。”

石板師爺頭一句話竟沒有鎮住對方,反而被搶白了一番,自然不服,又道:“革功名?受枷責?你想得過於簡單了吧。可知滅門的知縣,破家的縣令。吳員外,你有良田千頃,家財萬貫,何故做這些破家滅門的傻事?如此做於你有何好處?你真以為有人會因為你的大節大義為你收屍嗎?不如將告示交回,此案尚可輕輕處理。”

吳榮烈高聲抗道:“《大清律例》規定:凡有司牧民之官,平日失於安撫,非法行事,使民不堪,激變良民,因而聚眾反叛、失陷城池者,斬!止反叛而城池未陷者,按充軍律奏請!黃梅真敢要我這顆腦袋,真要破我的家,就讓他試試。”

石板師爺緊緊地皺著眉頭道:“好啊,虧你是個舉子出身,還知道上有王法嗎?”

吳榮烈回敬道:“原來黃大人與石先生也知道有王法啊。”

石板師爺鼻子裏重重地哼了一聲,回身便走,對彭牢頭道:“好生照顧此人,這個人學問大得很哪。”

走出牢門,石板師爺歎口氣道:“吳員外,你是英雄嗎?不過大奸似忠罷了。”

吳榮烈在裏麵笑道:“石先生不是大詐似直嗎?”

石板師爺猛然架著雙拐轉回來,一步一步走近吳榮烈,直瞪瞪地盯著他道:“吳員外,你好狠哪,李奉偉等二十八人,半日間便屍骨無存,難道不足以讓你滅門嗎?”

吳榮烈眼中那桀驁的光芒猛地暗了一下,又重新燃燒起來:“石先生說的什麼話,我聽不懂。李把總死了嗎?怎麼死的?”

石板師爺卻沒有再說話,回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