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按老弟‘並不嚴重’的說法,就定於兩月之內將浙江全省虧空一並補齊如何?此事就交給老弟去辦,如若按期補完,我定會奏明聖上保你官加三級。”
李衛源一聽著急道:“下官一時說了大話,請大人恕罪。雖是虧空不多,但仍是不太好補的。”
“浙江庫銀總共虧空多少?”
“不過五十萬兩吧。”
“甘肅王亶望一案,僅皋蘭等三十四個州縣就虧短銀庫八九十萬兩,虧短倉糧七十四萬石;王亶望在浙江先做了三年布政使,又做了四年巡撫,難道就是個清官?上梁不正下梁歪,我看浙江吏治未必就那麼清。五十萬兩,估得太少了!”
李衛源是按察使,所以對全省財政不是很了解,但福崧說浙江吏治不清,又在他的職責之內,所以便將目光投向國棟,讓他替自己解圍。國棟是布政使,掌一省之行政管理和財賦出納,從二品,雖說是福崧治下,但在官銜上和福崧是平級的,此時福崧給了李衛源一個下馬威,特別是這個“上梁不正下梁歪”讓國棟覺得特別刺耳,於是回道:“絕不超過一百萬兩,還不到全省一年稅賦的一成,大人盡可放心。王亶望在浙江任上的時候的確是驕奢無度,所以各道府都少不了多加孝敬。浙江也一度靡風四起,所費巨大。另外乾隆三十八年(1773),聖上巡幸天津的時候,王亶望趕去貢獻方物,禮物豐厚,都是從浙江搜刮強取的。其中有珠寶裝飾的範金如意,價值萬金。聖上至善明德,當場責備他過於奢侈,拒絕不收。但他並未引以為戒,乾隆四十五年(1779),聖上南巡,王亶望時任浙江巡撫,又認捐五十萬兩白銀,其餘花費不可計數。這些還不又是浙江的民脂民膏?所以浙江百官也有難處啊,虧空並非心中所願。”
杭州知府楊先儀也接了話說道:“我記得四十五年聖上南巡的時候,王亶望供張甚為奢侈。聖上對他道:‘到省方問俗,並非是為了遊玩景觀,你卻添建屋宇,點綴鐙彩,華縟繁費,朕實所不取。’可見王亶望之貪縱,聖上早有察覺,隻是給他自新的機會,是他執迷不悟,所以才有後來您與阿桂相爺、李軍門這麼一出清官反貪戲。”
福崧見這些人一個勁兒地痛打落水狗,使勁給自己個兒撇清,心中暗自冷笑,正色道:“我臨走時聖上特別關照,浙江第一政務就是清欠虧空!”
眾人一聽聖上有話,立刻都放下了筷子。竇光鼐更是正襟危坐。
福崧接著說:“聖上說,‘江浙虧空要年底盤查,如有虧短情弊,即據實稟明,必全部清理幹淨,不得用任何理由拖延’。我福崧在這裏添一句,各位一定要實心任事。此事如果辦得不好,咱們都要吃不了兜著走!”
“請問福大人,浙江虧空,該如何下手,怎麼個清法?”
“還需我了解省情之後,再作打算。你們久在浙江,比我更了解地方情勢,也都要想想。嗬嗬,咱們都是一個鍋裏的蝦米,要紅一塊兒紅,誰也跑不了。當前最緊要的事,就是立即讓各州縣自行盤查清點,向上級知府自報虧空銀糧,然後再由府道彙總到國棟藩司這邊。待統計完畢,我再稟奏皇上,申請彌補年限。總歸是要給大家一個寬裕的時間。”
在座的幾位,連同鄰桌的幾個官員都聽得真切,全都大大地鬆了一口氣,心中竊喜。原以為福崧一來浙江就要弄個雞飛狗跳,查個清清爽爽,狠狠辦幾個虧空最甚的官員,誰都害怕輪到自己頭上。現在聽他這麼一說,原來是和風細雨不須驚啊。而且還是自報虧空,那又是為眾官留了一定餘地。大家都不明白,原傳說不是來了個鐵麵冷臉巡撫嗎?不是聽說甘肅一案,福崧一到,全省官吏為之一空嗎?如何他到了浙江就變成彌勒佛了?難道這浙江風水竟能如此感化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