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好,許知文你先退下。再帶桐廬縣鄉紳王錢上來。”
果然不出竇光鼐所料,隨後王錢等上堂證人無一不翻供。對於幾個月前向竇光鼐舉報之事,有的想辦法自圓其說,有的幹脆不承認,有的裝傻充愣,還有的甚至願領誣告之罪。把竇光鼐氣得七竅生煙,而堂上福崧等人則竊笑不語,幹看著竇光鼐出笑話。
最後一個被傳上堂的,正是被竇光鼐狠狠參了一本的平陽縣原知縣黃梅。黃梅一上堂便侃侃而談,說乾隆四十七年該縣原報虧空兩萬一千三百兩,自己三年補虧三千九百餘兩,尚未彌補之銀計有一萬七千三百餘兩。雖然收效甚微,但並未有私征強勒、借補虧飽私囊的行為。
竇光鼐冷笑問道:“借米輸倉之事,你又如何解釋?”
“回大人,不是借米,而是買米。因漕糧不濟,漕運總督管幹貞命下官調糧,補以銀兩。下官將此銀兩與原銀庫之銀分為兩賬。之後,又用銀買米補倉,並未敢有貪婪之舉。”
“哼,好一張利口!那母死演戲,又當如何解釋?”竇光鼐逼問道。
“回大人,乾隆四十九年正月初九,我母親八十九歲,正月十二是正生日,十一日在署中設席演戲,邀來親朋好友,為我母親祝壽。第二日正月十二,又有同寅和上下級前來稱祝。當夜晚,我母親因痰壅身故。大人說我母在正月初九便因病而亡,那又如何能在後來瞞過外人,誰還肯來祝壽?我黃梅也是讀過聖賢書,經過三場科考的,又如何能做出匿喪不報、喪心病狂之事呢?大人若還不信,可將當日祝壽之官員傳來訊問。”
黃梅說得滴水不漏,合情合理,句句都不容辯駁。而其他人證又一一翻供。阿桂看著竇光鼐呆呆愣愣,欲說無語的狼狽樣子,心中竟也有些不是滋味。
竇光鼐與他年紀相仿,不過小他兩三歲,其才能、品學可以說皆不在自己之下,但官途坎坷,幾經沉浮,空有一身的才幹,卻被看作不融於世事的怪人。如今已經年過花甲,直奔古稀,又卷到浙江一案中,仕途再一次難見天日。看著這位與自己同朝稱臣四十餘年,同樣已是滿頭白發的老頭兒,倒在椅子上既委屈又憤懣的樣子,阿桂不由得想寬慰幾句:“我看各位臣工當堂質詢,其案已白,不必再多說了。元調,你也不必難過。聖上對此事早已洞察千裏,寬裕有容。聖上說,此案若是竇光鼐所言有虛,不過是欲見其長,其人又無決斷,又顧顏麵。然總無他,畢竟是個清廉的官,何妨多語?”
“原來我竇光鼐是這樣的人?”竇光鼐語調似哭似笑,眼光呆看著前方,像是自語又像是回應阿桂的話,“我不服!和琳不是去平陽縣了嗎?要等著那邊有了回音,才能做決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