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外,但未見其人,卻率先從走廊上傳來一陣“劈劈啪啪”淩亂的腳步聲,幾聲重的裏麵混淆疊著幾聲輕的……逐遠遞進。其中最易懾住聽覺的,莫屬那一聲聲“鐺……鐺……鐺”,類似鐵鏈堅硬的東西在地上拖出一串細碎生脆的長音。
身在房內的洛西渾身不自在的皺緊眉頭,她怎麼感覺此情此景怪異到不像是在古巴比倫王國,而是重慶的渣滓洞?她則儼然變成了一個迫害革命烈士的國民黨特務。
“洛西……”察覺到她臉上的異常,裏斯浦不免擔心她的身體又會出現什麼不適的症狀。
洛西也極是明白的搖搖頭,回他一個安然的微笑。稍才將視線轉移到門口的動靜上……隻見在兩名身著巴比倫軍服,猶如銅牆鐵壁高大的侍衛押解下,約雅斤佝著腰站在倆侍衛中間,顯得恍惚不安,精神萎靡。洛西憂心的看著這個身材瘦小,已是鼻青臉腫的小男生,今天的他衣衫襤褸,單薄的衣服上掛滿了長短不一的口子,袖口、衣角以及褲筒邊緣處都已經碎成了一條一條的布柳。而在這些衣服的“漏洞”之下,便是一道道清晰可見的血印子,一道覆一道,底下是剛結痂不久的舊傷,上麵又添血跡斑駁的新傷。
洛西不忍目睹的別過臉去,用手捂住了鼻子和嘴。從約雅斤身上散發出來的強烈血腥味混合著淡淡的生腐鐵鏽味,不斷衝刺她的毛孔,強行占據她身體裏每一寸空間,刺激著她每一個感覺器官,頻頻作嘔。她討厭聞到血的腥味,因為太過熟悉,熟悉到厭惡的程度。
“卸下他身上的東西。”看一眼表情痛苦的洛西,了解內情的裏斯浦非常體貼的直接對兩名侍衛命令道。
一陣“叮叮咚咚”的雜音交響之後,侍衛拿著從約雅斤身上卸下的手銬腳鐐退出了房間。
抑住胃裏直翻上湧的一波波酸水,洛西平定自己的情緒以後,才終於轉過正臉。她看著站在那裏垂喪著頭,連大氣都不敢喘急的約雅斤,即使已經被卸掉了手腳上沉重的束縛,可他的雙手還是緊緊攥在一起沒有辦法鬆開。為了緩和一下環境對他造成的約束和壓力,洛西主動搬起自己的靠椅走到約雅斤麵前,臉上本是堆滿了的笑容,卻在和他近距離相對的時候,才看見之前被沉重的手銬腳鐐壓出的一圈圈瘀青烏跡。
“你不要緊張,這裏不是東宮和南宮,我們不會把你怎樣。你先坐下來我們再聊。”洛西柔聲細語的說道,隻是將靠椅放在了他的身後,也不敢伸手去碰他,小心翼翼的生怕嚇壞了他。
約雅斤並沒有聽洛西的話,他依然保持原狀的站著,就像是一具被白色亞麻布緊緊包裹的木乃伊,全身僵硬的一動也不動。
“聽我的話,你現在滿身是傷,先坐下來休息一下,好不好?”到後來,洛西的語氣完全變成了討好似的安撫。也難怪,剛從東宮的地牢被轉過來,看他遍體鱗傷就知道尼撒前兩天一定對他進行過嚴刑拷問。現在又換到了新環境,要他放下戒備,肯定需要相當的耐心。
意料之中,約雅斤仍是不打算要坐在身後那張舒適柔軟的靠椅上。而麵對一言不發的約雅斤,洛西隻能在心底唏噓無奈,不知道她的獨角戲還要怎樣繼續才能融化他的戒心和固執。
那天,晚宴上處於尼撒威脅之下的他不斷大聲呼喊著自己的名字,一個他從未見過麵的陌生人,卻寄托了全部生命的名字;今天,當她這個真正的塞米拉米斯赫然與他照麵之時,經過酷刑折磨的他卻選擇了保持沉默。在走完剛才那段幽徑對於今天的主角他來說意味著什麼,是固執的抵抗直至死神降臨?還是心灰意冷的妥協爭取生存的希望?看著他手臂、脖頸上一條條正張著血盆大口的傷口,洛西不禁黯然自想,如果前世她有足夠的能力為他向尼撒求情,不知道會不會改變所有猶太人的命運,扭轉“巴比倫之囚”的悲劇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