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眾人在尋夢港找了處客棧宿下。
時辰已經過了辛正,冰魅卻不肯安生,吵著要出去看漁火、看星星。
雪顏當然知道,小東西要看的根本不是漁火和星星,而是尋夢港遍地繁華裏好吃好玩兒的一切。
但媚雅卻偏偏喜歡處處隨著它的性子,不但樂滋滋地抱上了它和黑皮,還要硬拉著她一塊兒出去。
夜川照例是不用硬拉的,媚雅走到哪兒他便跟到哪兒,從來沒有一句怨言。
於是三人一狐一蛇一起上了街,在大海腥鹹的氣息裏吃喝玩樂、東遊西逛,盡享世間繁華。
夜川手裏的金子流水一般花出去,換得媚雅笑語不絕、冰魅手舞足蹈。
雪顏先時很替夜川心疼那些金子,然後來想到“千金博得美人一笑”這句話,反覺夜川平白賺了許多。
再者,魔界的錢花到人界,有什麼心疼的呢?雖說眾生平等,六界之中不該有所偏頗,可誰不會為自己家鄉所在的地方多考慮一些?
眾人在街上直玩到子時過後,夜市打烊,方意猶未盡的回了客棧休息。
翌日清晨,越過尋夢港東邊的丘陵,夜川買了條看起來極舒適、極結實的大船,迎著海風向無極海深處駛去。
無極海浩大無際,中州大陸看似廣袤萬裏,在無邊無涯的無極海裏,卻不過如同滄海一栗罷了。
世界原本就是一個沒有極限的存在,無極海之外,大概還有更加廣大的空間,但誰會去管那些呢?
每個人所立之地,大概都自以為是世界的中心。
便是中州大陸,自稱天地之中,然在浩蕩無垠的時空之中,焉知不是極為邊緣化的一隅?
站在船頭甲板上,放眼陽光下浩瀚的無極海,雪顏胸膛裏小小的一顆心,於思緒萬千間不由變得分外高闊空遠起來。
據昊天神君說,通往汐族的路,隔著兩片海中之海——禁咒之海與無妄海。
禁咒之海乃是當年汐族即將滅絕之時,長老會聯手實施禁忌術——七界之浩劫留下的遺跡。
所有的禁忌之術都要付出代價,“七界之浩劫”當然也不例外,禁咒之海便是挽救了汐族的“七界之浩劫”的代價。
從前,這片恐怖的海域內終年風暴不息,卷起滔天排浪,且有黑色的漩渦帶著強大的吸力旋轉不停。莫說人族製造的船隻,便是羽族的翅膀和妖族的魚蝦鱉精亦無法通過,從而生生隔絕了汐族與中州大陸的來往。
好在幸運的是,數千年前,一名天賦奇高的異人出現,重新打通了汐族與中州大陸的道路。
那異人名叫沙沁,乃是因戰功被人族大王封為“第一大法師”的田彩的入室弟子。這沙沁犯了些錯誤,被流放至無極海上自生自滅,適逢汐族八十名祭祀同時將“七界之浩劫”法陣逆行,使禁咒之海的力量降到最低,從而叫沙沁碰巧穿過禁咒之海,到達汐族海域。
禁咒之海一經有人穿越,此後一年年逐漸失去禁咒之力,終於成為一片平平常常的海域。大約三五百年前,中州大陸與汐族之間再無阻礙,連絲毫不懂法力的普通人亦可以憑借船隻渡海而過。
結實的大船平穩地在無極海中前行,海麵上沒有一絲風,平靜得宛如一麵鏡子。雪顏正陶醉於水天一色、浩瀚無極的風光中,背後忽然傳來一陣輕若無聞的腳步聲。
雪顏以為是小東西淘氣,頭也不回地道:“外麵危險,你且到艙中待著,這裏可不是玩兒的地方。”
沒有聽見冰魅的回答,一件月白色的披風卻忽然披到了雪顏肩頭。
雪顏回過頭來,隔著冪籬見師父正平靜如水地看著她,唇邊一抹若有若無的笑,眼角眉梢盡是憐惜。
“師父……你怎麼出來了?”她的心暖暖跳了一下,軟聲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