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河豬……”黑皮用力爬到冰魅濕漉漉的背上，小眼睛裏閃過一絲慌亂，很快改口道：“我吃的是河豬——是紅葉湖裏的河豬……”
“你撒謊！紅葉湖裏根本沒有河豬。”雪顏捏起了黑皮，提在甲板前方道：“你以為我沒有去過紅葉湖？若再不說實話，小心我把你丟進海裏喂海豬。”
“姐姐，不要——”黑皮和冰魅同時叫了起來。
冰魅拚命扒拉著雪顏的腿，黑皮急忙解釋道：“紅葉湖裏是沒有河豬，可是有人會將河豬帶到紅葉湖邊烤了吃啊……”
這話倒不假，重英和狐月公主便曾在紅葉湖邊用野炊招待過天翊、羽洛、古天鷹和自己。
雪顏將黑皮放在冰魅背上，略帶訓斥地道：“以後不要再吃河豬，也不要想著吃海豬，師父說這種東西天性善良，喜歡救人。”
“嗯，我不吃……再也不吃就是……”黑皮嚇得全身癱軟，連連答應。
冰魅回頭用鼻子安慰地碰了碰黑皮，仰頭對雪顏道：“姐姐冤枉了黑皮，姐姐要向黑皮道歉！”
“河豬有劇毒——”昊天神君忽然道：“食用河豬時工序極其複雜。山間野炊，常人當不會帶河豬前去。”
“姐姐，我回艙去了……”冰魅不等黑皮嚇昏，調轉身子閃電般進了船艙。
“師父說的是真的嗎？”雪顏疑惑地道：“如果黑皮滿口謊言，咱們需想法子叫它遠離小東西方好。”
“其實也不盡然。”昊天神君頓了一下道：“人族達官貴人時有窮奢極欲者，不惜費時費力，隻為片刻聲色口腹之歡。”
原來師父隻是為了叫自己避免尷尬，雪顏心中一暖，感動地道：“多謝師父……”
遠在千年之前，雪顏就曾有一個夢想，夢想有一天和師父一起看無極海的日出。
這個願望終於在海上航行的第二天實現。
不過，旁邊站著的還有媚雅、夜川、陌遠風，以及冰魅和黑皮。
當一輪紅日從東邊的海域中噴薄而出，當整個大海變成一片耀眼的紅，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好像驀然跌進一個攝人心魄的幻境。
“夜川……”不知過了多久，媚雅忽然俯在夜川胸前，帶著淺淺的笑、微微的淚低聲問道：“咱們會永遠在一起嗎？我這人任性又麻煩……將來你會不會……”
“小雅——”夜川打斷了媚雅的話，手臂緊緊攬過媚雅的肩，堅定的聲音低沉而執著地道：“山無棱，天地合，大海幹……不敢與君絕……”
遼闊的大海，愛的誓言——這一切美好得宛如一場夢，雖然不是自己的夢。
雪顏突然感動得熱淚盈眶。
“大哥，他說得真好——”淚眼婆娑中，耳邊又聽得黑皮嗡聲嗡氣的聲音道：“我也想有個人這樣對我……我說的是等我將來變成人的時候。”
“嗯，等咱們將來變成人，你這樣對我，我這樣對你，咱們就都不必羨慕旁人了。”冰魅天真的聲音一本正經地道。
小東西，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這種話也是隨口亂說的嗎？
雪顏正待訓斥冰魅，叫它不可胡言亂語，不提防旁邊有人握住了她的手。
轉過頭來，遇見師父深邃幽微如暗夜大海般的眸子。
“小顏，隨它們去吧。”昊天神君仿佛看出了雪顏的心思，笑容中帶著不問紅塵世事的淡然與疏離道。
冪籬之後，雪顏臉頰發燙，慌亂地點了點頭，手心沁出汗來。
陌遠風看看夜川媚雅，看看昊天神君與雪顏，又看看冰魅和黑皮，莫名地，眼中升起一絲別樣的寂寞。但他很快掉轉了頭，望著茫無際涯的無極海輕輕吸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