昊天神君微笑著點了點頭,踏進房間時,目光不經意間落在雪顏剛剛寫的東西上,眉梢不由自主地向下壓了壓。
雪顏羞慚欲死,跑過去站在桌案前擋住昊天神君的視線道:“弟子隨便寫來玩的,師父找弟子……有事嗎?”
昊天神君沒有答話,走過去輕輕推開了雪顏,拿起墨色未幹的紙看了看,口中低聲念道:“千年容易聚,一朝別離難。黯然銷魂久,獨尋芳草去……”
“這是……這是斂雲從前寫的,弟子方才練筆,不知怎地就想了起來……”說到“練筆”兩個字,雪顏的臉火燒火燎地紅了起來。
昊天神君將紙放在一旁,又重新拿過一張,將那四句似詩非詩的東西工工整整寫了一遍道:“小顏,為師從前沒能等到你化身為人,自神寂之地歸來後又一直忙於世間俗務,難以靜下心來教你寫字。你不必為此羞愧,該羞愧的是為師。”
“不……不關師父的事。”雪顏囁嚅道:“弟子也從來不曾練過,若是偶爾練上一練,大概不至於寫得這樣糟……”
“你重新將這幾句寫上一遍為師看看——”昊天神君將筆遞給雪顏道。
雪顏接過筆,一邊仔細審視著師父的字,一邊慎之又慎地在新的紙上慢慢描畫。
不知為何,千鈞重的武器在她手裏穩如磐石,小小一支筆,卻令她的手控製不住地微微發起抖來。
她越想用力寫好,落下去的筆墨便越發如同與她作對般醜得慘不忍睹。
幾個字寫下來,她的頭上已冒出了細密的汗珠,似乎比練了一整天的劍還要累。
昊天神君忽然自後麵握住了她的手,修長的指尖帶著她的手抑揚頓挫地從紙上劃過,一個個鬆鬆散散、歪歪斜斜的字立刻如同軍士遇到將軍般姿態昂揚、鏗鏘有力起來。
雪顏鬆了口氣,看著紙上的腐朽化為神奇,高興地道:“師父,弟子有一天也能寫得這樣好嗎?”
昊天神君手中運筆不停,口中溫聲道:“練字亦如修行,非一朝一夕之功。然隻要勤加習練,將來必定學有所得。”
“嗯……”雪顏開心地點了點頭。
她原本對練字並無興趣,可此時看著師父的手,感受著手背上的暖意,卻覺得練字簡直是天底下最有意思的事。
原來,和喜歡的人在一起,任何無聊無趣的事都會變得令人興致盎然。
一張紙寫罷,雪顏正待再拿過一張紙來寫,昊天神君卻按住了她的手道:“小顏,大王和龍蒼公子正在前廳等候,咱們總不好令他們等得太久。”
“什麼?”雪顏放下筆,拿手背抹了抹額上的汗道:“弟子已經將提親文書交在龍蒼公子手裏,他也已經答應再不提求親之事,這會兒卻又跟著大王過來做什麼?”
“或許,這件事還需你親自向大王說清楚。”昊天神君看著雪顏的臉道。
“弟子現在就去同大王說清楚!”雪顏整了整衣衫,卻發現被手碰過的地方,皆染上了或輕或重的墨色。
昊天神君笑了起來,拿帕子幫雪顏擦淨了兩隻手,又拂了拂雪顏的額頭和衣衫,這才轉身出了凝雪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