昊天神君沒有拒絕,於暮色四合中帶領雪顏、龍蒼、朱雀、扶搖和二人一起向離離草原方向飛去。
離離原上草,一歲一枯榮。
深秋明月下的離離草原,勁風枯草間彌漫著一片無際的蕭索。
在這片蒼茫浩大的草原西北部,連接著一帶暗紅色的土地與山巒,仿佛億萬年前一場大火,至今在地底經久不息。
昊天神君追蹤著一脈元靈的氣息,很快發現了桑成的蹤跡。
桑成住在一片暗紅色的岩洞裏。
此刻已是夜深時分,明月皎潔如玉,清光似水灑滿人間,萬物皆沐著明月的光輝安然恬睡,桑成卻沒有睡。
他依舊戴著麵具,一個人呆呆坐在岩洞前的陰影裏,不知在想些什麼。
雪顏遠遠看著他的身影,宛如看著荒野裏的一尊石像。
曾經,他是她生死與共的戰友。如今,她對他已說不上還有多少同情。
愛上一個人並沒有錯,錯的是明知愛已走到盡頭,卻依然執迷不悟。
積羽城漫天的血色沒有將他喚醒,無辜百姓絕望的哭泣也沒有將他喚醒。
愛,若不能讓一個人的心變得溫暖而柔軟,卻讓一個人的心變得岩石般冰冷僵硬,那樣的愛又有什麼意義?
或許,從他戴上麵具的那一刻,他的心就已與世界割裂。他的心中眼中,除了九宸天姬,再不會有別的什麼。
九宸天姬何其幸運,擁有兩個男子全心全意、不顧一切的愛。九宸天姬又何其不幸,愛上她的她不要,偏要去執著於一顆永遠得不到的心。
紅塵眾生,常常醉生夢死,貪求一晌之歡,不管生前身後事。
卻不知身為神祗,一旦生起妄求之心,亦不比紅塵眾生高明多少。
夜月朗照,卻照不醒夢中人,更照不醒自甘墮入夢中之人……
想著這些的時候,身後傳來輕輕一聲歎息,昊天神君道:“小顏,你暫扮作九宸天姬,叫他遠遠看上一眼,以引動他心中思念之意。”
言罷,將一塊輕紗覆在雪顏頭上,袖手一揮,雪顏隱隱有了幾分九宸天姬的模樣。
雪顏足尖一點躍入空中,於金風月影中緩緩飛向桑成。
當雪顏的身影映入桑成眼簾,桑成猛地站起了身子。
雪顏倏忽飄遠,不待桑成追上來,已隱身於一帶暗紅色的岩壁後。
“師父……”桑成顫抖的聲音孤零零地響在曠野之間。
四野沒有回應。
“師父——”桑成仰起頭,似有淚水從麵具後滑落。
怔怔站了會兒,桑成忽然轉過身,在暗紅色的天地裏奔跑起來。
雪顏已然恢複本來模樣,隨同眾人一起遠遠跟在桑成身後。沉浸在思念與悲痛中的桑成完全沒有察覺。
不一會兒,桑成跑進一片坑坑窪窪的曠野。曠野裏到處燃燒著火焰,有些地方甚至噴濺著岩漿,桑成卻視若無睹,不管不顧地向前衝去。
曠野的盡頭,一片如同煤炭燃燒後的灰黑色山影阻絕了去路。
桑成終於停下腳步,化出逆水龍鱗刀向山影上劈去,一下又一下,山影巍然不動。
“師父……”逆水龍鱗刀“嗆啷”一聲掉在地上,桑成跪在山影前痛哭失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