睜開眼時已天光大亮,天氣雖寒,她卻出了一身的薄汗。她怔怔地在床上呆坐了片刻,隨即慌慌張張地穿上件外衣下樓去看小軟。剛走下樓梯,客廳忽然傳來“砰”一聲碎響,她嚇了一跳,隻見往常擺在沙發後麵的那隻糖白釉梅瓶此時已變作一地碎片。
她向那邊瞧過去,景繡萍正坐在地上低低地哭泣、仿佛受了極大的委屈,一旁阮梫和景文晟正紅著眼相互對峙,傭人們皆一副眼觀鼻、鼻觀心的樣子。
“小梫,文晟他不是那個意思,你別往心裏去。”景繡萍掙紮著爬起來、猛然捂著額頭忽悠一下險些跌倒,一旁的傭人連忙上前扶著、暗暗打量阮梫的神色。
景文晟冷哼一聲、攥著拳頭轉身走開,經過楊綿綿時,他忽然停下來、冷睨著她低聲說:“我真想不通,你為什麼還要留下來,呆在一個狂魔身邊很有意思麼?小心有一天被他一口吞了,骨頭都不剩!”景文晟猙獰的神情讓她不禁打了個寒戰,他冷笑著抬眸、目光掃過這棟大房子,表情古怪地轉身而去。
阮梫遠遠地冷冷看了她一眼,那樣的眼神是她所不熟悉的,充滿暴戾,如同狂暴的野獸。他的目光掃過她、重新落在景繡萍臉上,麵如寒冰地低聲說:“不要以為我不知道當初你勾引老頭子的伎倆,這麼多年來你一直標榜自己一無所求,既然你不貪戀阮家的財產,那麼現在就滾出去,不要逼我親自動手。”
楊綿綿瞪大眼睛,隻覺得阮梫仿佛變了一個人般,從前雖然知道他憎恨景繡萍,可至少在阮宅時他一直都竭力隱忍著粉飾太平。能讓他如此瞬間改變的恐怕隻有阮老爺子,這些天她依稀可以感覺到,阮崢嶸的身體恐怕早已每況愈下,而阮家可能就快要變天。
景繡萍僵立在原地,半晌爆發出一聲戛然而止的痛哭,她緊緊捂著嘴、深深地呼吸,仿佛竭盡全力地要把悲痛強壓下去。半晌,她聲音顫抖地仰頭對阮梫說:“我自然不會拿一分一毛錢,你要我走,我也不會賴在這裏。小梫,我知道你一直不喜歡我,這些天我時常、時常夢見大姐……”她說到一半,臉色忽然變得慘白,調整著氣息繼續說:“但我隻想能陪崢嶸走到最後的時刻,他一生太孤單……小梫,希望你能成全我。”
阮梫冷哼一聲、盯著景繡萍說:“你會做的也就隻有裝可憐了吧,可惜,這一套對我沒用。我自然會陪他到最後一刻,不勞外人操心。”
時常跟在景繡萍身邊的那個傭人咬著唇、氣不過道:“您說這話也忒沒良心了!二夫人一直把您當成親生兒子看待,從前您與老爺生氣,還不都是二夫人替您求情勸和的?您難道就不記得二夫人的一點好,非要把事情做絕?!”
見阮梫轉過身不作理會,景繡萍含著眼淚怔怔地看著他的背影,平日端莊優雅的妝容早已斑斑駁駁、頭發也淩亂地垂在胸前。她的嘴唇不住顫抖,忽然“撲通”一聲跪在阮梫麵前,手指顫抖地想要去拉的手、但終究沒有勇氣而無力地垂下。阮梫的背影微動、卻始終並未回頭,景繡萍低低地哭泣道:“小梫,如果是文晟的話讓你不開心,我替他道歉。可是,求你能讓我再多陪陪崢嶸,你放心,哪天他……我一定不會賴著不走。”
楊綿綿看著眼前情景大吃一驚,情不自禁地走過去攙扶起景繡萍,小聲說:“阮梫,景姨的請求也是人之常情,你————”
他猛然抬起手臂用力一揮、仿佛要甩掉什麼惹人厭煩的髒汙,楊綿綿與景繡萍紛紛跌在地上,她不敢置信地仰頭看著他、喃喃道:“阮梫,你瘋了麼————”
他冷笑一聲:“怎麼,還沒有過門,就已經把她當做姑姑了麼?可惜,景大教授未必還肯娶你。”
她震驚地看著他臉上的得意的表情、掙紮著從地上爬起來撲向他:“阮梫,是不是你威脅教授,不許他來見我!我已經被你折磨了五年,你還不肯罷休麼!”
他的手臂輕輕一掙便將她推開了,麵無表情地說:“是他自己不願意再見到你,與我何幹?”說完,他伸手招來幾個傭人與司機,漠不在意地指了指景繡萍說:“把她給我趕出去,還有她用過的東西,全都扔出去,我不想再看見。”
平時對景繡萍無比尊敬的傭人們竟當真來趕,楊綿綿咬咬牙、擋在景繡萍麵前道:“阮梫,你若真要趕盡殺絕,不如將我和小軟也趕出去吧,就讓景姨再留些日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