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梫轉過身來盯著她,忽然笑了笑,“好,果真像一家人。”他好整以暇地看著景繡萍說:“你想留下來不是不可以,隻是每天早晚都要為我媽媽叩頭焚香,如何?”
景繡萍跌坐在地上、眼淚撲簌地落下,雙眼無神地點點頭,靜靜吐出一個“好”字。阮梫隨即轉身離去,過了片刻,院子裏傳來車子呼嘯而去的風聲。
這兩個月來,她形同軟禁地在三樓的小房間裏“養病”,卻不知阮家在短短的時間裏竟早已經曆數次暴雨過境。阮梫對她越發冷淡的態度她早已習慣,可沒想到他竟然會變得這般暴戾無情。多年來,他一直退守著Rance拍賣行,而阮家企業大多由景文晟打理,莫非短短的兩個月裏、他竟已經順利奪權?這幾乎是不可能辦到的,除非他一直都在暗暗操控、隻等待這這個時機……
楊綿綿不寒而栗,腦海中浮現起他曾經滿身布滿藤條的傷痕、眼神憂鬱的模樣,追悼會時他的淚水無聲墜落在她掌心的模樣,薄暮微雨中他站在小橋上舉著傘等她的模樣,他的可憐、他的無辜、他的不幸、與他此時的狂暴冷血……她早已分不清哪個才是他的本來麵貌,是他本性如此,還是一時被勝利衝昏了頭腦?
大概阮老爺子的病情真的已經到了緊要關頭,阮梫再沒有給小軟安排補習,每天大段時間都讓小軟在房間裏陪阮崢嶸。楊綿綿問她:“爺爺都和你說些什麼?”
小軟這些天來瘦了許多,也沒有從前精神、活潑了,她眨著大眼睛說:“爺爺不常和我說話、每天就隻躺在那裏睡覺,小軟就在一旁玩洋娃娃、看故事書,真的好無聊。”
楊綿綿出神地想著,不知景文沅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自那晚她受傷後就再沒有見過他。是受阮梫所迫呢,還是像陶李所說的那樣已有戀人?緊緊閉上眼睛,她寧願是因為後者。
景繡萍每天清晨都準時跪在庭院裏,燃三支香、靜靜地叩上三個響頭,然後她就靜靜跪在那裏,等著阮梫派來的傭人陪她一同上樓去看望阮崢嶸。每次不過幾分鍾,傭人便又“陪同”她靜靜出來。景文晟卻再沒回過阮家,想來是不想受阮梫的奚落。無論對與錯,景繡萍終究無名無分地陪伴阮崢嶸三十年,不可說不淒涼。楊綿綿不忍看,也不想涉足阮家的家務事,每日躲在小軟的房間裏,靜靜等待著他們之間約定截止的那一天。
很快迎來新一年的春節,這是“末日”前的最後一個春節,萬物複蘇,阮老爺子的身體竟有大好之象,不但精神矍鑠許多、而且竟然能夠坐起來了。景繡萍每日跪在院子裏祈求上天,傭人們忙著準備過新年的年夜飯和年貨,陰森許久的大宅子裏迎來嶄新氣象、詭譎的暗湧卻越發緊張。
傭人正幫小軟梳發辮,小軟穿著紅色的小公主裙、頭上戴著亮晶晶的小皇冠,可愛非常。阮梫站在鏡子前理了理西裝裏的領帶,嘴角噙著一抹薄薄的笑意,看著鏡子裏的楊綿綿說:“等一下,你知道該怎麼做吧?”
她穿一襲橘黃色長裙,臉上淡粉色的妝容,中長的頭發垂在胸前。楊綿綿點點頭、麵帶疲憊地說:“我明白,為了小軟,我會好好配合你演這場戲的。”
他冷笑:“很好。”
一身黑色西裝顯得他越發英俊挺拔,為了應景,特意搭配了一條酒紅色的領帶,閃耀著金屬光芒的領帶夾上、一顆鑽石在燈光下熠熠生輝。
小軟轉過頭來甜甜地笑著說:“爸爸今天好帥!媽媽也好漂亮,像仙女一樣!”她黑葡萄般的大眼睛晶亮、期待地望著阮梫說:“爸爸,你好久都沒有幫小軟梳頭發了,你看,小軟的頭發已經長了許多哦,你不要忘記我們的約定!”
阮梫笑著走過去坐下、將小軟抱到腿上,從傭人手裏接過梳子替她輕輕梳著:“放心吧,爸爸沒忘,等小軟的頭發再長些,爸爸就帶小軟去燙像海浪一樣的卷發,好不好?”
小軟喜滋滋地摸著自己的頭發開心地笑起來、抱著阮梫的脖子將小嘴印在他的臉頰上,他拍拍小軟的小臉蛋:“等一下見了爺爺要說什麼?”
小軟甜甜笑著脫口而出:“要祝爺爺新年快樂!”
楊綿綿坐在鏡子前看著他抱著小軟笑鬧的身影,心中越發地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