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偷襲與否(1 / 1)

彼時荒涼孤寂的大漠此刻黃沙漫天,狂野地揮舞著黯淡的爪牙似要把土地之上的全部存在悉數吞噬,不存屍骨。東邊陣營,身著黑色軟甲的精兵個個目光炯炯,蓄勢待發。手中的利劍反射著日出時溫煦的薄光,卻絲毫不能斂去陰鷙冰冷的殺氣,咄咄逼人,驚魂攝魄。

威武的將軍端坐駿馬青麟之上,馬匹亦是純黑的皮毛,宛如暗夜裏最深邃的岑寂。油亮的鬃毛在晨曦的微風輕撫下隨意地招搖,健碩的脊背雖然覆上了堅實的馬鞍仍然隱約現出完美的曲線,馬蹄不時將腳下的沙石蹬向遠處,每一次揚蹄都顯示出縱橫天下的力量。大戰在即,連坐騎都跟著熱血沸騰起來了。

蕭毓晨雖然不擅長騎馬打仗,但是仍能通過雙腿間強烈的顫動體會到蒼龍此刻的迫切。他默默地勒緊韁繩,跟在池淵身後,緩緩向目標方向移動。皖也跨了一匹馬,跟在蕭毓晨旁側。

看池淵的架勢,全然不像是要去做偷襲,反而是閑庭信步,自在遊走,一點危機感都沒有。馬下的步兵倒是個個繃緊了腦袋裏那根弦,生怕前方突然出現敵情,來個措手不及。蕭毓晨不禁心中生疑,這池淵,定是隱瞞了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眼下倒也不急著詢問,不妨跟著他一探究竟,若是真有什麼不測,黑鍋也是他來背。打定主意,蕭毓晨的神情反倒鬆弛了幾分,更是適應了這種悠閑的意韻。他偏頭瞄了一眼皖,嘴角不禁微微上揚。

“哪裏還有心思笑啊?”皖沒有對上蕭毓晨熱切的目光,隻是嘴唇翕動之間蹦出幾個充滿嗔怪意味的詞語。蕭毓晨看在眼裏更覺欣喜,笑得愈加燦爛,甚至出了聲音。這下可好,周圍的幾個士兵像是遭遇什麼變數一般,一邊觀察軒少將有沒有中什麼暗器,一邊警惕地環顧著四周。連池淵都有些不解地轉過身來詢問狀況。

“軒少將可是有什麼樂事,不妨與池某分享一下?”

“我?沒事沒事,隻是這大敵當前,我看池將軍泰然自若,不禁也一同放鬆下來。是我過於鬆懈了,還請多多包涵。”蕭毓晨在馬上拱了拱手,隨性地答道。這一來巧妙地化解了一場虛驚,二來還把話題引到了這與行動格格不入的氣氛上來。皖看了也不覺暗暗稱妙。

“軒少將所言是嫌池某行軍過於徐緩?”

“哪裏哪裏,在下隻是在檢討自己罷了。”

“哈哈,軒少將這可就見外了,池某可不是那種死板的人,又怎會計較這些,有什麼話不妨直說。”

蕭毓晨本打算隨池淵去了再說,可既然對方主動把話碴引出來,那便直接攤開了說吧。

“恭敬不如從命,在下可就問了,池將軍這真是要去偷襲?”

蕭毓晨話音剛落,池淵便停了馬。他在晨光裏側過身子,留下一半身姿沒在影中,另一半朝蕭毓晨這邊微轉過來。池淵的神情說不上嚴肅,但也沒有了平時的那番不以為然。仍舊是那披著鮮豔如亂世旗幟般紅色披風的男子,健壯的身軀上鐫刻著殺場的道道痕跡,陽剛之氣噴薄而出。然而此時,在一襲戎裝之下,似乎包裹了一層質密的外殼,有些東西,漸漸看不透了。或者說,從一開始,就不曾看透。

“不是偷襲的話,又是什麼呢?”池淵的話語鍍上了一層蕭索的微寒,宛若銀色月華般淒美卻令人黯然神傷的意味。綿軟悠長的語調層層滲透,直墜心間,讓蕭毓晨感到一絲不安。不是偷襲的話,又是什麼呢?

“池將軍這麼說我可就無言以對了,那就算是去偷襲吧。”蕭毓晨聳了聳肩,擺出一副悉聽尊便的姿態。池淵淡淡一笑,回過身去,繼續帶隊前行。蕭毓晨這才鬆下一口氣。

他向皖那邊靠了靠,柔媚的雙眸泛著點點明華望向彼端,那樣溫情地注視,絲毫不在意周圍的眼光,隻是深深地凝望。仿佛不這樣看著,就會在下一秒天各一方,萬劫不複。

“皖。”他輕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