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逐出師門(1 / 2)

雒燚帶著皖直走到小道的盡頭,闃無一人的空巷,三麵環著厚厚的牆壁,退路隻有一條。盡管麵對著自己的師兄,皖仍然心有餘悸,他覺得雒燚這次前來定有要事相商,更或許,不容商榷。

“皖,那人是誰?”雒燚的聲音低沉而又曠遠,仿佛來自渺遠的山顛,聽不分明,卻又在耳邊繚繞。

“他就是芷軒,禮部侍郎家的二公子。”皖畢恭畢敬地答道。

“我知道,師傅把你送去的時候我也在場。我是在問你,那殼子裏麵的靈體是誰的?”

“師兄……”皖沒有想到,雒燚的探魂術已達到這般爐火純青的地步。不用說擺陣做法,念咒撚符,隻消用肉眼觀察一番便心中有數。皖一時間竟不知該不該據實相告。

“怎麼?連我都不能說?”雒燚向前探了一步,把皖逼到了牆邊,眼中射出的森然光芒令人目不轉視。

“不是……我……”

“那靈體是你通來的?把別人的靈魂安放在那個男人的身體裏代替他?可笑。”雒燚支起一隻手抵在牆上,高大的身軀把皖整個包在陰影之中。皖本就瘦小,在他的威懾之下更是顯示出女子般的柔弱。雒燚心裏揪作一團,可他麵上卻表現得不容一絲退避,他要皖當著自己的麵把話說清楚。他來,便隻為這一個目的。

“那個男人已經死了,你這樣做會改變天幹的走向,鳳鸞殿現在不點破,然後不知什麼時候就會翻起這筆賬!”

“改變天幹的走向……”皖喃喃地重複道。他已經忘記自己什麼時候意識到自己所做所為的嚴重性了,起先是因軒的魂飛魄散而心痛得魂不守舍,後來卻發現自己真正喜歡的是來自異世的蕭毓晨,再然後,景柔出現,龍脈的繼承人已經被偷梁換柱—這才是皖所作所為的真正嚴重之處。被鳳鸞殿選中的應該是軒,但現在作為龍脈繼承人的卻是截然不同的另外一個人。皖本來以為景柔知道軒已不在卻還做他的鳳鸞使者是因為鳳鸞殿接受了這一事實,但雒燚的話卻再次將他拉回了殘酷的現實。也許,自己隻是鳳鸞殿用來索回芷軒魂魄的棋子,但是如果軒回來了,蕭毓晨該去哪裏?

“你別說你不知道,即使會萬劫不複,也要執意如此麼?”雒燚的眼中滲出點點疼惜,他不希望皖冒著生命危險隻為留住一個虛假的軀殼。

然而皖卻咬著牙,一字一頓地回答說:“即使萬劫不複,也在所不惜。”

雒燚的手好像瞬間被抽幹了力氣,頹然地垂了下去。他深深地看著皖堅定的瞳眸,那裏閃爍著他從未見過的光宇,粲然奪目令人不敢正視。他終於確認了皖的想法,然而卻後悔來這裏找他,心裏一滴一滴地流淌著溫熱的液體,不隻是血還是淚。

從小一起長大的師弟,可以為了一具軀殼赴湯蹈火,而自己,卻隻是他生命中一個不起眼的過客。他有些動搖,因為害怕自己會因此而將長達二十餘年的守護毀於一旦。

“哼,哼哼……你可不要後悔。”

“我不會後悔。”

依舊是那平淡卻卓絕的聲音,敲在雒燚的心上,瞬間細碎了一地的悲哀。他緩緩地卸下腰間的佩劍,塞到了皖手裏。

“這是……”

“你拿去吧,我來這兒就是給你送這把劍的。你那把陰陽血骨已經不受控製了吧?我想你該知道現在誰可以擁有它。至於你,以後用這把浮屠鬼誅來護身吧。”

“師兄……”

“從此刻起,我便不再是你的師兄。師傅已經說了,若你不知悔改便將你逐出師門。從此以後你所做的任何事情都與我們無關,後果由你自己承擔。你走吧。”雒燚黯然地說出此番話語便一個翻身,越過了高牆,落向了另一邊。他沒有說即使他不再是他的師兄也會繼續守護他,也沒有說不管他做了什麼自己都會和他一起承擔。他隻是暗暗在心中立下誓約,但為君死,其願乃償。

蕭毓晨呆呆地立在巷口,一動不動宛若雕塑。他擔心皖會出事,便在遠處偷聽二人的對話,哪知隻隱約聽得“把別人的靈魂安放在那個男人的身體裏代替他”一句,又聽皖答道“在所不惜”,頓時萬念俱灰。蕭毓晨一直擔心皖是因為將自己看作軒的代替品而心生情愫,如今憂慮變成了現實,他就像是一隻比拋棄在街頭的流浪狗一樣心灰意冷。他的真心實意好像被千萬個人踐踏過一般,像爛泥一樣堆在路邊,遭人唾棄。他的存在價值若隻是一具軀殼,那麼這個喚作“蕭毓晨”的靈魂又算什麼?茫茫天地間,好像頓時隻剩下他一人,他四處張望,希望找到那個白衣飄飄的背影,但是抬起頭,卻發現那一裘白衣正逐漸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