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皖從深巷中走出,蕭毓晨才從絕望之中掙紮出來,精神早已千瘡百孔。他看了一眼皖,既像是看最後一眼又像是初次見麵。這張既陌生又熟悉的臉在他眼前慢慢模糊,蕭毓晨扭過頭去,怕眼淚會不爭氣地掉下來,也怕再看下去會忍不住深陷其中。殊不知他的眼中早就隻能容下皖一人,即使現在回避也沒有絲毫用處了。
“晨,你怎麼了?”皖伸出手想要探一探蕭毓晨的額頭,卻被他輕輕地躲開了。皖像是被燙了一下般猛地縮回手,心裏“咯噔”一聲仿佛瞬間蕩到了穀底—這是蕭毓晨第一次避開他的手。
蕭毓晨緊咬著嘴唇,一句話也沒有說便憤然離去。皖怔在原地,不明白眼下正在發生什麼事。
“蕭毓晨,你等等!”景柔見蕭毓晨態度如此惡劣,也有些莫名其妙,出聲喝止卻被徹底無視。她看了看孤身一人的皖,歎了一口氣,拉起他追了上去。
“你對你那個小師弟還真好,白送到嘴邊的鴨子你還要送出去給他。”雒燚離開後,一位女子從石牆另一側現身出來,除了發式之外,衣著打扮與景柔別無二致。但眉眼之間流轉的嫵媚卻是風情萬種,豔若桃花。其貌豐盈以莊姝,其顏濕潤之如玉。經過塵世雕琢的妖冶令人銷魂,一顰一笑皆像是被畫出來一般恰到好處。
雒燚用複雜的眼神望了那女子一眼,沒有說話。他眼前的女人是貨真價實的鳳鸞使者,但他卻尚且不是龍脈繼承人。原本他擁有一個篡位的機會,可他卻把這個機會轉讓了出去,而對方卻無意受贈。
“沒見過你這麼爛的好人,這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更何況還是我靜萱親自當你的領路人,你卻不要。是不是腦子進水了?”女子一邊嗔怪著,一邊伸出一根手指戳向雒燚的腦袋,手腕上一串金光閃閃的鈴鐺頓時隨著她的動作發出輕碎悅耳的瑲鳴,可是卻被對方毫不客氣地推開了。她有些生氣地蹙了蹙眉,仔細地揉搓著那雙纖纖素手,不再靠近雒燚。
“你現在到底想怎樣?”
“我想怎樣已經與你無關了吧?我說過,我願意把機會留給他。”
“雒燚!你以為龍脈繼承權的轉讓是隨隨便便就能成的麼?你那個師弟不用你操心,你就該好好受著,幹嘛非要折磨自己?我已經忍你很久了,你知道我是誰麼?我輔佐上上上代王主繼位的時候,這一代的三個小丫頭還不知道在哪投胎呢!我特地向你傳達鳳鸞尊者的意願,你非但不接受,還對我呼來喝去的,我靜萱是你揮之即來,呼之即去的人麼?”靜萱雙手叉腰,怒氣衝天地吼道。她身為鳳鸞殿四大元鳳中排行第三的嫣鳳,不知目睹了多少次皇位的更迭,但她從未見過如此婦人之仁的龍脈繼承人。更何況雒燚還是因為才智和武功俱佳而破格得到的替身資格,這是曆史上從未出現過的特例,誰能想到竟會是這樣一個心慈手軟的男人。
雒燚望著靜萱因為惱火而微微泛紅的臉頰,沉默著沒有反駁。他麵對任何人都可以果決地殺伐,見人殺人,見鬼殺鬼,可惟獨對皖,他不能利落地斬斷身後的亂麻。兩個人從小便一起長大,盡管沒有血緣關係卻情同手足。雒燚麵對他人時的冷酷無情注定他孑然一身,隻有皖會在他疲憊的時候遞上一杯熱茶,讓他感受到一絲人情。即使是兩年前皖被師傅送入禮部侍郎府,雒燚都不曾放棄終生守護的夙願。然而今天,他覺得這份落寞更加苦澀了幾分。
“怎麼不說話了?我還等你給我個解釋呢!”靜萱在一旁直嚷嚷,她娉婷嫋娜的身姿在生氣時也依然豔麗得不可方物。炯炯有神的雙瞳噴發著熾烈的氣息,逼視著雒燚,尋求一個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