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元鳳(2 / 2)

離灝州五裏的地方有一個小村莊,那裏人煙稀少,就連供路人歇腳的旅店都隻有一家,而且連個名字都沒有。這旅店的老板也是那裏的小二,三十出頭的樣子卻沒有妻子和孩子。他一個人支撐著這門生意八年,生活清苦卻也算怡然自樂。

到今日巳時為止,旅店裏隻住了兩位客人,可是日上三竿的時候,又來了一位。原本店裏的二位就身穿黑衣,風塵仆仆,低調地有些做作。新來的這一位比之他們卻有過之而無不及—黑色的長袍一直蓋到腳麵,鞋子幾乎都隱在布麵之下,遠遠看去好似幽靈。寬簷草帽罩著一層黑紗,一直垂到肩上,即使是這樣,那人還總是用手將帽簷壓低再壓低。就連說話的聲音都低沉得不像是原本的嗓音,給人一種竭力掩飾的感覺。

那人不是住店,隻要了一碗茶,一碟小菜,吃的很急,雖急,卻不像是很餓的樣子。店老板正覺得奇怪,樓上的兩位卻偏趕巧這個時候出來要退房。他們剛走到樓梯口,便注意到了樓下廳裏形跡可疑的黑衣男子。而那黑衣人雖聽到了樓上傳來的腳步聲,卻連頭也沒抬一下,兀自迅速地揮動著筷子。

池淵的眼神在男子身上來回遊移,眉頭微蹙,少頃,收回目光,心下卻還在提防。直到靜深交付好房錢,兩個人走出旅店,他還一直惦記著那個有點佝僂的背影。

莫不是在哪裏見過?

池淵一邊思索著,一邊用力夾了夾雙腿,於是青麟長嘶一聲,疾風乍起。雖然有些懷疑,可池淵還是很快便忘記了在這小店裏的擦身而過,因為那時的他還不知道,這一時的錯過,竟會在日後釀成無法彌補的悔恨。

店裏的黑衣男子很快遍吃完了所有的飯食,在桌上放下一塊兒碎銀子,一句話也沒有說便提劍離去。旅店的小老板趕緊收好這塊兒遠遠超出這頓飯菜價格的銀兩,望著轉瞬之間便踏出去三個人的大門,覺得自己像在做夢一般。

池淵走了大半天,蕭毓晨等人懸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

蕭毓晨跟往常一樣隨芷嵐在院子裏練習劍法,皖和景柔則在屋裏修習靈術。沐箏一個人無聊地坐在門廊邊的石階上看芷嵐示範揮劍的動作,默默地將芷軒詛咒了近百遍。

這是一個極其安逸的上午,除了沐箏散發出來的略顯陰暗的妒意之外,其他的一切都一反冬日的寂寥,顯示出一片和睦的溫煦。

下午是這片溫煦的延續,這種動人的平和讓蕭毓晨隨汗如雨下卻一點不覺得疲憊。在芷嵐的嚴厲教導下,他現在已能做到運劍自如,即使不依靠陰陽血骨的力量,三五人也近不了他的身了。但和往日的芷軒相比,依舊相去甚遠。

蕭毓晨抬頭看了看被薄雲罩住的太陽,突然想起了自他來到大燮王朝之後發生的好多事。跟商場的爾虞我詐不同,這裏是另一場腥風血雨。他不知道這天下是誰的天下,也不知道這沙場是誰的沙場。可他現在卻是自願地卷入這場明爭暗鬥,隻為守護自己身邊最重要的兩個人。他見過了活生生一個人在他麵前咬舌自盡,頃刻間變成冰冷的屍體;他見過了眼前熊熊一團烈火,不知多少人瞬成焦土;他還見過明晃晃的刀光劍影,裸血淋淋的殺意。

九死一生之後,一個嶄新的蕭毓晨正在蛻變成型。他羽翼漸豐,終有一天會張開最絢麗的翎羽。皖在看著,景柔在看著,他自己也在看著。

“發什麼呆!”芷嵐喝了一聲,隨手擲出一顆石子,正中蕭毓晨的額頭。後者大叫一聲,一扶額,隻覺一座小山包微微凸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