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親臨,有何要事?”顏武的聲音很粗,都是常年的軍旅生涯磨礪出來的嗓音,雖是把破鑼,可聲響卻比任何一把新鑼都要大。
“顏武,告訴將士們,出征的日子到了。”
“這回是要打到哪裏去?”
“打進宮裏去!”芷嵐話一出口,獵影又是一聲長嘶。顏武的表情變了一下,像是有什麼東西要衝破皮肉,噴薄而出。他舉著長矛,又是七八步飛掠,便奔至隊伍前,將出戰的消息傳向了全軍。
一時間,軍中竟是一片歡騰。
“看來將軍的士兵們等這一刻很久了。”葉秋旻從馬車裏探出頭來看著芷嵐,芷嵐笑而不語。
就在士兵們都在整理行裝,準備出發的時候,灝州城裏突然傳來了百姓的亂聲。
芷嵐眉頭一緊道:“什麼人敢在灝州作亂?待我去看看!”
緊接著沐箏也跟著一起衝上了街道。
隻見百姓們都在向自家屋宅四散逃竄,芷嵐將獵影交給沐箏暫管,翻身下馬沒入了人潮當中。好不容易攔住一位伯伯,才知道東城門湧入了一批不知從何而來的兵馬,正向城裏逼近。
芷嵐大怒,回身騎上獵影,囑咐沐箏回練兵場帶兩千人馬迎擊,並讓他告訴其餘的人先行出發。
“等我收拾了這個無膽匪類,再去追他們!”芷嵐扔下這句話便疾馳而去。
北皇城內,依舊是一副被風雪蒙住了麵容的模樣,山巒嵽嵲之間,寒鐵關城樓上,畢海生皓首蒼顏,矯首凝視。城下,五萬兵馬集結,左手持盾右手執矛的士兵們在凜冽的寒風中麵色凝定,厚重的鎧甲在紛飛的雪花中發出無聲的低吼。
畢家為大燮王朝守衛邊疆整整三百年,一代又一代人為了保衛國家而獻出了生命。可是現在,這個他們傾注了畢生精力去守衛與保護的王朝,卻在一步步走向覆滅。
畢海生用餘光將站在他身邊的燮靈霄打量了一遍,當年那個乳臭未幹的孩子,一轉眼竟然已經變成了風華絕代的皇太子。曾經屬於孩童的那份無知和軟弱已經被無數次似火驕陽的錘煉和淒涼明月的悲愴磨光,剩下的,隻是一份卓絕的大義。
哪裏見過要造反的皇太子?
畢海生抿了抿嘴角,薄而發白的嘴唇勒成了一條線。
“太子殿下,我再問你一遍,你來找老夫,是否就是為了讓我出兵助你攻下皇城?”
燮靈霄沒有回答,卻是揮手指著城下的一幹勇士道:“今日我等出兵直搗皇城,願隨我者響應!”
那城下黑壓壓的一片,如山雲如海礁,五萬人齊整地舉起手中的長矛,大聲喝道:“願意!”這兩個字浩浩蕩蕩,在飛雪之中一層一層地鋪散開去,排山倒海地從畢海生頭頂掠過,向更遠的山巔奔去。
燮靈霄滿意地勾了勾嘴角,側身恭敬地向畢海生深鞠了一躬,“王爺明鑒。”
“哈哈,小小年紀,有這般氣概,老夫奉陪到底!”畢海生那鐵一樣堅毅的表情被爽朗的笑聲衝破,好像沉寂了多年的白首之心又在年輕人的一腔熱血之中蘇醒過來,煥發出了嶄新的活力。
鎮守寒鐵關的精兵八萬,其中五萬人,開始向龍煌城進軍。
龍煌城內,卻是沒有一絲風,沒有一片雪。
整個國都都在一種死一樣的壓抑的冷中瑟瑟發抖,沒有聲響,沒有人。昔日繁華熱鬧的街道,人頭竄動的茶樓酒肆,門庭若市的戲院賭場,此時此刻,空無一人。
幾乎是所有的房屋的門楣上都掛著一條白色的長絹,大戶人家裏的白絹更多,院子裏還鋪著滿地的白色紙花。四下裏望去,龍煌城內白茫茫的一片,好像從來沒有這般素然過。
虛掩的屋門裏,傳來斷斷續續的低聲啜泣,無論男女老少似乎都躲藏在房間內,或是跟家人抱作一團痛哭流涕,或是一個人沉默著落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