皖登上了流雲台的台階,雙目直視著紫流飛的眼睛,沒有絲毫畏懼。他做好了迎接死亡的準備,但他打心眼兒裏想要活下來。以前,他總是逆來順受地聽從紫流飛的所有指揮,竭盡全力去適應一次又一次變動的局勢。而現在,他對生活和生命的態度更積極了些,他想讓局勢來適應他了。
現在確實不一樣了。
“皊,你做的很好。”紫流飛的視線越過皖的頭頂,落在皊身上。他看到皊的雙肩又開始瑟瑟不止,兩股又開始不停地顫抖,心底便又湧起一股快感。
“皖,你知道我讓皊帶你來這兒做什麼吧?”
“是,你說,你需要我的血,我就料想到你會舉行一個……儀式。”玩的聲音如同初雪一般凝定,好像在說別人的事一樣。
“不錯,這流雲台最早便是我命人建造的,就是為了在今天派上用場。皖,琉璃白玉本就是我的東西,我用它讓你多活了二十年,現在也是時候讓它物歸原主了吧?”
“可是我原本可以活得更久……我還不想死。”他還沒有和蕭毓晨幽穀聽溪,雲淡天長;他還不曾和蕭毓晨高山流水,風月琳琅;他還未嚐和蕭毓晨共賞千山暮雪,花開陌上……他怎麼可以就這麼死?
“要你生還是要你死由我做主!不管是姓芷的還是姓蕭的我都可以讓他們死,你也不例外!”說著紫流飛一揮手,靜寒便衝上前拽住了皖的手腕。靜寒的手勁兒大得嚇人,連皖都吃了一驚—自己被一個女人鉗製著,竟然毫無還手之力!
靜寒拉著皖登上了流雲台中央的祭壇,那裏還擺放著燮九生和靜姝的靈柩。皖雖然不知道是誰躺在裏麵,卻也知道那便是與紫流飛作對的下場,可是他還是沒有打消反抗的念頭。因為他相信蕭毓晨還活著,並且一定在什麼地方默默努力著,他也不能放棄。
靜寒用鐵鏈將皖綁在了祭壇上,然後轉身走向流雲台一側的平台,那裏正靜立著一架箜篌,幾乎與靜寒同等高度,粗比鞭條的弦像是地牢中堅不可摧的鐵柵,將所有的希望和自由與人隔離開來。
隨著第一個音起,皖的又比已經被音波切出了一個整齊的傷口,他的血液順著胳膊成股流下,被納入祭壇上的石槽中,沿著事先鑿好的溝渠向前方一處半球形的小池子彙流。緊接著樂音連續地響起,皖的皮膚瞬間又爬上了幾條細不可見的裂縫。傷口流出幾滴血之後便開始愈合,然後新的傷就會出現,起初愈合的速度還占著上風,但靜寒出手越來越重,那狂躁的,肆無忌憚的弦音便像刀刃一樣把皖摧殘得遍體鱗傷。
隨著血流的越來越多,皖的皮膚已經泛了慘白。他的意識開始模糊,血液的流失讓他難以思考。眼見著小池子裏已是鮮紅的一片,沒過了一半的位置,可靜寒卻沒有一星半點要停手的意思。
就在這時,突然刮起了一陣風,從皖和靜寒中間掠過,好似拉起了一道圍牆。
一直作壁上觀的紫流飛皺了皺眉,他明白這不是風,而是裸的劍氣。
而且是足以把他手下最強元鳳的內力和靈力盡數彈開的劍氣。
“凜然?”紫流飛呢喃了一句,抬頭緊盯著劍氣劈來的方向,然後他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皖的瞳仁中映出三個人的身影,而最中間的一個便是那個他今生今世,永生永世都不會忘卻、早已深刻進眸子裏的身影。
蕭毓晨,他來了。
在冷的徹骨的愴然風中,曾是那般年少,那般單薄的身影,現在卻被曠世的風華雕刻成一尊永遠也不倒塌的銅像。每一次的相遇,都是一場初見般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