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小別重逢(1 / 2)

“皊,你要去哪裏啊?”皖牽著皊的手,在黑暗中摸索前進。他的眼睛被布蒙著,除了手上傳來的幾乎趨近於無的皊的體溫和腳下踏在崎嶇道路上的觸感外,什麼都感覺不到。他和皊在那陰冷潮濕的地牢裏待了不知多少天,在幾乎見不到自然光的日子裏,過著有一頓沒一頓的生活。皊偶爾會從宰相府裏弄來稀粥、鹹菜和饅頭,但多半是冷的,吃到肚子裏,就像是把五髒六腑都暴露在冬天的寒氣裏一樣。

皖常常一睡就是一晝夜,閉上眼是黑夜,睜開眼還是黑夜。在為數不多的清醒的時光裏,他一直都在想著蕭毓晨。思念,有的時候既是一種痛苦,也是一種幸福。

他被抓走的時候蕭毓晨已經身受重傷,當他醒過來發現自己已經不在身邊時,會不會發了瘋地想要找自己呢?—就像自己現在也想見他想得不行一樣?可是如果那副身體為了找他操勞過度的話,皖又會擔心了。

“皊?”皖見皊不回話,便又問了一聲,他覺得手心裏濕濕的沁了一層汗,卻不是來自自己的手,而是皊的手。

“你要帶我去見紫流飛?”

黑暗中,皊瘦弱的身影模糊地顫了一下,皖雖然看不到,卻感覺得出。皊總是在害怕些什麼,這讓他即使處於無人看管的境地時也不敢逃跑,明明沒有被禁錮卻還作繭自縛。他沒有想過違抗紫流飛,他的意識早就在殘忍的蹂躪中泯滅了。外貌的改變並不可怕,最可怕的是心和靈魂一起消逝,可是皊現在已經分辨不清楚這些了。

皖歎了口氣,這是他對皊說的第三十六句話,可依舊沒有回音。

於是皖決定換一種方式與他溝通。

皖將自己的手從皊的手裏抽出來,摘掉了眼罩,昏暗的光芒映在眼底,皖眯著眼,隻看到皊驚慌失措的麵龐像是桃花壓了雪。

僅僅是這樣一個舉動,皖便已經讓皊明白,如果他想反抗的話,皊根本製不住他。

“皊,你為什麼這麼害怕紫流飛?你知不知道我如果想的話也可以隨時殺掉你?你這樣屈從於心底的懦弱,是永遠不可能從恐懼之中逃出來的啊。”

皊掙紮著搖了搖頭,“別殺我,別殺我……”他神經質地擺手呢喃,似乎沒有明白皖的意思。皖看著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皊,突然感到很無力。他是為了救皊才認他做弟弟,讓他留在自己身邊,可是盡管天天待在一起,卻還是絲毫不能驅散他心裏的陰影。

“我不會殺你的。”皖將皊的頭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像是在摸一隻受了驚嚇的小兔子一樣撫摸著他的頭發。

我明明隻想救你啊……另一個我……

紫流飛站在流雲台上,他默默地看著皖拉著皊向自己走來。對,是皖拉著皊主動來找他,而不是皊拉著皖來找他。紫流飛是看著皖長大的,這個孩子有多善良又有多堅強,他一直都知道。所以即使皖有那麼多次逃離他的機會都不曾離開;但即使皖一直都在,也不曾向他妥協。

紫流飛先前一直待皖很好,可如今這番翻臉露凶,皖卻沒有他想象中那樣恐懼,甚至,不曾恐懼。也許皖早就知道紫流飛是個什麼樣的人了,但他不在意,也不動搖。他的生活似乎總是不受任何人的幹擾。紫流飛替他安排一切,但是他卻讓這些安排在他的行動之中有了全新的意義。

到目前為止,紫流飛都不曾有一次在真正意義上控製過皖。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紫流飛抿了抿嘴,幹澀的唇越發沒有血色。

“尊者大人說什麼不一樣了?”一直靜立在紫流飛身後的女子開了口,那張像是戴了麵具一樣,沒有任何表情的臉依舊是陰冷而又僵硬。她便是第一元鳳,靜寒。

“嗬嗬,那是你不知道的事呢。”紫流飛衝靜寒笑了笑,這個總是把笑容掛在臉上的男人,卻沒有幾次感到開心或幸福。許是因為活著的年歲太久了,再也找不到別的樂子,隻好用別人的失意襯托自己的得意。一種近乎於病態的自傲正在掩蓋逐漸消亡的光明,但是紫流飛卻渾然不知。